可云锋心里为难的是,她从未对任何一个班级任何一个学生,从她大学当家教算起,就没发过火。
其实,她平时就从未对人发过火。上高中时,和同桌打架,那也是三分钟的打闹,根本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剧烈些的嬉戏玩笑罢了。
她上大学时很生气的事情就是,每每她生气,大家都毫无觉察,等她气消了后,主动说起来时,同学才知道原来刚刚她很生气,最后都捧腹大笑说她没辱“温柔之花”的好称号。
后来但凡谁的哪句话哪件事让她不爽了,她便会大声声明:“诶诶诶,我要生气了啊!”包括她对沙南通也偶尔会这样,当然沙南通能令她真正生气的也没几次。
现在,要让她站在讲台上发火,还要大骂那群小鸡雏一番,当真是为难得很。可怜的她,还单纯得没来得及学会发火骂人呢!起码也要提前练习几次,就像她当年参加大学里的演讲比赛一样啊,不然怎么会达到形神具备的骂人效果呢?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她内心对这群孩子们,真的没办法产生一丝的怒气或恨意,孩子嘛,犯错就要教育,为什么一定要用火气来制服呢?她对此也很不理解。她是个情感丰富的人,但在做事做人方面,她则是规则至上的人。她认为理性的冷静才是解决问题该有的情绪形态。
她知道自己一站到讲台上,必定是发不起火来的。但这么大一件事,她不发火,似乎无力证明事情的严重性,也无法让年级里的老师,尤其是林霞对此满意。她心里竟然对即将走进去的班级教室产生了一种畏惧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她慢慢地走到窗户,教室里竟然鸦雀无声。她往里一瞅,学生们还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在认真地看书做练习,包括那个惹祸精,也是一脸的专注,倒都不像是装出来,而是都的的确确地在学着。
她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更没有一丝想要责备他们的意愿了。她在教室门口来回徘徊了一会,又不自觉地装得老成一些地背着手站了一会,才仍以在走廊里的速度慢悠悠地进了教室,走到了讲台上往下看,学生们几乎全都低着头,只有坐在中间和后排的几个学生偷偷地抬眼瞄了她一眼后就又赶紧地低头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云锋没有在讲台停留,而是继续以她慢而庄严的步伐在教室四排桌椅的过道里巡视着学生们手头正在做的事情。至始至终,她没发一言,也没找那位惹祸精单独出来谈话。
她守到下课。学生们看老师好像从教室门口回办公室了,就开始活动筋骨。那位坐不住的惹祸精也开始活跃地从教室门口走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他便看见班主任朝他走了过来。他知道,躲不掉,也就干脆站着,等老师走近后,乖乖地唤了一声“老班。”
“今天的事,学校领导都知道了,学校惩治是肯定的,但会到什么级别的惩治,也不是由我说了算,是由学校根据校规来定的。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第一节晚自习上课前来我住处找我吧。”
云锋觉得自己脸色应该足够严肃了,但其实不过就是没有了笑意后的平静而已,她说话的语调其实也是往日里的柔和,并没有任何的不满的意味。
“好的,谢谢老班。”
文体委员很懂事地低头应道。
云锋说完话,听他应完后,没有看他一眼,便背着双手转身回了办公室。
“嗯,宋主任,林老师,我去教室看了看,他们都知道自己错了,都在认真地补缺了的那半截课的内容。想想他们因为一个就影响了一整节课,所以也就没在课堂直接批评他们,也刚好让他们自己好好反思一下。明天下午刚好有班会课,我在班会里把这事处理了。”
云锋在办公室里对着领导宋主任和同事兼朋友的林霞诚恳地说着。说到底,出现问题,她这个班主任,是负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