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给自己希望,一边又觉得心里升腾着一片绝望。他此时才惊觉,原来林花蕾这个女生,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就实实在在地驻扎在他心里了。只是,这一切,是晚了吗?他不知道,一串泪珠又从仰着的双眼眼角流进了他的鬓角。
坐在林明旁边的沙南通,此时也是微弱的希望与不敢设想最坏结果的恐惧交杂在一起。
他此刻才觉得自己浑身瘫软无力,如同虚脱了一般,从林花蕾被撞后他所有的意识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他只是那样本能而迅速强迫自己冷静,做着该做的、能做的一切。
直到此刻,他才恢复了一些带有他自己情感的意识,但随即,他便自己的脑海里清晰地看见了那一刹那,林花蕾几乎是撞过来推开他,而后她自己被车撞飞的血红的场景。这个场景,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不可遏制地重复翻腾着,令他逐渐恢复了痛的知觉,他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心脏如同变成了一块干燥尖锐的黑色的铅块,裂出一条条大缝隙,嚯嚯地被贯透胸腔的冷风撞击着,生冷生冷地疼。
他脑子的场景缝隙里闪过云锋的面容和身影,但就一瞬间,便消失在他心里的剧痛中,脑子里继续翻腾的,仍是林花蕾车祸现场时那躺在血泊中的样子。他恨不得此刻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他不想别人来替他的命,这样的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他背着,在心理上,并不比此时如果是他躺在病床上来得轻松。
三天后,林花蕾的父母亲从国内赶来了美国的医院看自己那仍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女儿。电话是沙南通打的,他舌如顶千钧,却知道不能不说。
“医生,我女儿,她,到底,怎么样了?”
林妈妈泣不成声地问。林爸爸站在一旁,扶着几乎站不住的林妈妈,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医生。
“病人现在重度昏迷。颅内的血还没被吸收,双腿粉碎性骨折。”
医生看着这一对痛苦的病人家属,一脸无奈地回答道。
“啊!我不活了!”
林妈妈一直是在一家上市公司做财务总监,平时是个冷静的人,但突闻如此噩耗,也完全地情绪失控了。
“你别这样。我们先听医生说。”
林爸爸强自冷静,他几乎颤抖着声音继续问医生:
“医生,那她能醒来吗?”
在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他已经关注不了女儿的腿伤,只唯一希望女儿能醒来,而且是尽快醒来,因为他也知道,昏迷越久,对大脑伤害越大,就越难醒来。
“不知道,要看她自己的意识了。”
医生很不忍心,却又不得不据实地回答。
“先观察她的颅内出血情况吧。现在不继续出血了,只要不出现感染,她的颅腔会自己吸收出的血,吸收完后,再看情况吧。”
医生也只能这样最大地安慰这夫妇俩了。
沙南通呆呆地站在林花蕾父母身边,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几乎也是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了,只是晚上好不容易眯眼一会,意识似乎进入混沌,却又在当时的鲜血场景中惊醒。他也在当天晚上给云锋发了信息告诉她说有事回不去,完事后再联系她。
云锋当然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事,只是以为他是太忙了,因此也就宽慰着她,这三天来也是每天一封邮件地发过去给他关心,虽未收到回复,但她仍认为他是太忙太累了,便也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