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从广州重回一中的日子里,她除了因肠胃炎吃不下饭而脸色苍白,脚步虚软之外,没有请假,情绪的波动也都很好地隐藏在她平静素然的面容下,外人几乎看不出她心情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她让自己无比正常地沉浸在她的生活日常里。上课时她依然热情洋溢,开会时依然认真时便认真,开小差时便开小差。
她那些与他的过往和伤痛,既然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她便不理。
心里隐隐作痛也好,情绪骤然伤感也好,她都任由它们发生,也任由着它们停歇而后再发生,她倒要看看,这样的疼痛能到几时。
她的这种对自己一半身体的疼痛的漠视,让她整个人也有了些深沉的意味。她的成熟,便是在这伤痛中不知不觉地来了。
其实能让她做到这样在分离中漠视痛苦的,还是在于一直以来她之所爱的事业的向往。
尤其是那日从花家乡村下来的那种沉甸甸的作为一个年富力强的生命本该有的担当和一直存在于她内心深处的使命感,和着那生养了她,与她天然地血脉相连的云家村里的至亲们的责任感。
这所有的,令她在不断探索,探索出师道教育苑平台的运行模式,也仍在探索着如何能够站到这个时代的前端,做个弄潮儿。
当她的爱情在做出不得已的让位时,她的使命感与探索的欲望则开始愈来愈烈地占据着她的内心,促使她在阵痛与欢欣同在的生活中不断探索、反思,再探索。
她在融合吸收着周围所有她能触及的人和事的触觉,也在不断地与自己内心的脆弱作战。
多年后回想,此时开始的她,已如同披上盔甲的战士,准备征战远方。只是,她终究,这样一位理想主义者,成的是一位挑战人生的女唐吉柯德。
她也毕竟不是铁打的,情感的疼痛虽然不断地被她漠视,但她总还有被疼痛伤得彻夜不能眠的时候。
在那些痛而不能眠的深夜,她闭着眼在黑暗里,一遍遍地回顾着她和他从最初相识的过往至今,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回想起来的细节。
一开始,她被自己回忆里的她和他的相知相交弄得又哭又笑,稀里哗啦的泪水打湿了枕巾,含着泪花的笑又让她如在梦里般不管不顾地发出声音刺破着深夜里的暗黑和死寂。
但这样一遍遍地回忆的好处是,越来越多的细节越来越清晰地在她脑海里显现,串成完整的生活片断,令她痛苦与欢欣的心在不断浮浮沉沉于情绪之中后,终于真正地理性清醒了下来。
几乎所有的过往细节,都在她一遍又一遍的回顾中终于找到了它们应有的位置,沉定了下来,不再吵吵嚷嚷地闹腾于心,而是最终由她的理性与更深的觉醒,与她一起,共同走在释然花开的路上。犹如漂浮的浮萍,终于在时间海里沉淀成水晶般的琥珀,客观又美好地存在着。
她也无数遍地反复问自己,她现在是失去了,不能与他如当初俩人所想的那般缔结良缘,可是她真的失去了吗?
她有他和她的爱,如同呼吸,不会因为你爱某人或恨某人,也不会因为你遇到的是一个已婚的人或单身的人而在氧气与二氧化碳的交替里有丝毫的不一样,它也都那么客观地存在着,不是吗?
因此,她很肯定,因为有相知的过往,因为有相爱的她和他,她仍有爱,不需要去纠结在与不在,便如同桑央嘉措所言,在或不在,见或不见,念或不念,她和他,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