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花蕾心里也是清楚沙南通对自己只有感恩和愧疚,并没有如同他对云锋那样的深情厚爱,只是,她实在是这些年来对他执念太深。
爱他,成了她内心里的习惯。
她不敢想象,倘若有一天爱他这个习惯突然中断的话,自己还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因此,她无法承受不能和他一起的最终结果,这就像她最初踌躇满志地要申请到密歇根大学读硕,她认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家庭的帮助,是一定能考上,也是必须要考上,根本就没想过考不上这回事。
现在回过头来想,倘若当时就是没考上,她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会如何承受那样的打击。
同样的,倘若现在她不能和沙南通一起,这么多年来她的坚持,她从过去到现在的人生,就会骤失光芒,毫无意义。这就是当初她一从沙南通的口里确认他不和她一起,她死也不接受的原因了。
但她内心里对于获得他的爱这件事又是充满希望的。
一直以来沙南通对她都是友爱态度,尽管只是同学般的关心,但也是关心不是厌烦啊!尤其住院后对她的细致关心与照顾,让她更是中毒般地不可自拔,心里对他给的这点温情的沉湎,盖过了内心深处对两人关系认识的清醒。
也或者,她正是这样不断地从现实中去寻找到自己认可的证据来强化心里对她可以和沙南通在一起的幻想式的希冀。
是以,她对于接下来沙南通和自己的生活,也一样是信心满满的,觉得只要俩人在一起,她用女子独有的温情攻势,加上她聪明的头脑和殷实的家世,在生活上感化他,在事业和工作上帮助他,那他就算是铁打的,也必定会被她捂热。
再说了,她为他差点付出了生命,现今腿是一时半会难好了,她不知道,这辈子除了他,还能抓到哪根别的救命稻草,只要他对她不厌恶嫌弃,那么她就要紧抓住他不放。至于她这么做,沙南通和云锋之间会怎样,并不是她需要管的。
想到世事无常,前一年云锋还在怜悯对沙南通求而不得的她,而今,却是她来怜悯爱而不得的云锋。这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不过,她觉得,自己可是用了一双腿的代价换来的这三十年河东,没什么可对云锋内疚的。
林爸爸和林妈妈当然知道沙南通此前是有女朋友的,但看在女儿爱沙南通入骨的份上,实在是伤不起,便也是和女儿一个立场,帮着她去把沙南通的人和心都要拉过来。
林妈妈为了让女儿更懂得如何拉住沙南通的心,也在一旁用她和林爸爸当年的婚恋往事来给予女儿力量和智慧:
当年她和林爸爸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先结婚再恋爱,不也生活美满吗?而且,据林妈妈说,林爸爸在认识林妈妈之前也有一个初恋爱人,但因为家庭原因没能在一起,当年的深情款款,现在不也都淡如浮云了吗?
因此,林花蕾就更有绝对的信心将沙南通的心拉到自己身上。
她相信,时间,是淡忘过往浓厚当下的最好良药。需要的,不过就是她的耐心和温柔。
云锋则一直呆在“老地方”,看了咖啡厅里的人来了一拨又换了一拨,直到晚上九点,恐怕这“老地方”开的这几年里,如她般一个人安静地从早坐到晚不挪座的人,掰起手指来数也超不过五个吧。
接下来的几天,云锋走了安娜堡周边的几个地方,平安夜才再回来安娜堡她订好的酒店里。圣诞节,也是她的生日那天,还有元旦,她都要在与他离得最近的地方过。她和他,就算不能面对面,也要呼吸着他的呼吸。沙南通是个做事讲求专业的人,她与他这六年多来,也习惯了凡事追求专业,她这心里对他的爱情,也在寻求有头有尾的专业、认真。
安娜堡的圣诞气氛很浓,到处都是圣诞快乐的英文和翠绿的圣诞树上挂着灯,闪烁如星星。她脚步走到何处,都能有不知何处飘出来的圣诞歌再飘进她的耳朵里。
她也深受这节日氛围的熏染,心里微微地欣喜着,毕竟,这是她迄今为止以来也算是特殊的一个节日。但这些,在她独自行走的脚步里,也终究不过是过眼的风景,如浮光掠影般,带来片刻的欢乐,并不能就此生根了地长久驻扎在心里。她的心,仍深深牵挂着远在万里之外的家里的亲人们。
她进去一家小店流连了一会,买了几个小玩意儿,准备回家给弟弟君生,还想挑一些糖果,是准备给奶奶和外婆的,至于其他人的礼物,早在她前些天闲逛里就都一一挑好,不再额外买。
说起来,这样的有心,也还是因为沙南通平时对她的耳熏目染。每次他去看她,除了给她的礼物,都会有给家里老人们的礼物。
如今她独自来到他的地方,也自然如他般,心思细腻温情。也幸好,她的家里人不懂,只要她不说是在美国买的,没人会想到,顶多以为她去广州买了来给大家的。
她这给奶奶和外婆买的,也还因为每每她过生日,都是老人家给她兜里塞鸡蛋,便是她带沙南通回家的那次,刚好碰上他生日,奶奶也像给她过生日时一样地给了他两个鸡蛋,连带着她也沾光吃了一个,这现在,就当她代他,买了糖果给奶奶带回去吧——他不是说了,老人家爱吃甜软的么。
她手指触碰着正在挑选的糖果,心里也如含着一粒糖般地甜得直涌上了喉咙,渗出了嘴角,带出一个自自然然的蜜甜的笑,好像此刻自己正与他一起做着她眼前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