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杀了猪,磨了豆腐,蒸了包子馒头。饭做起来,就比平日省事得多。
豆腐、猪血、腌菜热乎乎炖一锅,再炒一盘腌萝卜干,热一屉包子馒头,配玉米粥刚刚好。
当厨房里的水汽刚刚漫开来,春风满面的三金就带着杜杰回来了。
当三金再从自己屋里出来的时候,却是乌云覆面,一脸愠色。
“爹、娘,秀秀若有做得不好的,你们尽管管教,分家的话休要提了!”秀秀是谢氏的闺阁小名,三金吃饭的时候对杜世城说。
杜世城心里动了一下,他们两口子打小就偏疼这小儿子,今日他能说这样的话,也不枉供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这是迟早的事。”杜世城淡淡地说,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爹!这要是分了家,我们还怎么有脸在村里待!还不被人笑死了!”父母在,闹分家,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大房一家还在射山湖没有回来,杜梅姐妹只埋头吃饭,没有人接他的话茬。
“再说,二哥刚没了,二嫂带着一群女娃娃和一个婴孩,这要是分了家,恐怕……”停顿了片刻,三金又继续说。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脚背一疼,谢氏跺了他一脚,朝他瞪眼睛。
“一切等过了年再说。”杜世城把谢氏的眼神看在眼里,他也不想在小辈面前说这些。
杜梅听出三叔对她们母女的同情,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住了,连玉米粥都咽不下去。
“捡鱼去喽。”院门外传来一群孩子的稚嫩呼唤声。
“阿爷,我和杜樱也去湖边看看。”杜梅听着外面的声音,如蒙大赦,几口吃完了粥。
“嗯,去吧。”杜世城看了她一眼。
“大姐,我也想去。”杜桃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也是。”杜桂咬着筷子。
“你们太小,掉到湖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乖乖在家,把锅碗洗了。”杜梅摸摸她们的头说。
三婶落汤鸡的样子,两个小的也看到了,见杜梅这么说,就不作声了。
谢氏狠狠咬了口包子,虽然她知道杜梅不是故意影射她,但她心里一听到湖啊河啊水啊就莫名打颤,这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说话间,杜樱已经吃了粥,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就跟杜梅俩挎上桶出门了。
“姐,你说,会真的分家吗?”杜樱担心地问。
“樱子,你怕吗?”杜梅不答反问。
“只要我们一家在一起,做什么,我都不怕。”杜樱咬咬嘴唇。
“放心吧,我们会过上日子的。”杜梅现在还不能说出她的计划,只能先给妹妹吃个定心丸。
“嗯。”三个小的一向以杜梅马首是瞻,杜樱也不深问,只欢欢喜喜地答应。
射山湖到了,今日捕鱼是全村的大事,家家户户能来的都来了。
一大早杜怀炳把家里写对联的事交给儿子,自己亲自到湖边现场指挥,杜钟、杜家锁、张屠夫、杜栓还有村里其他四个水性好的青壮年是上船拖网的壮劳力。
两只木船试水,整理鱼网,准备鱼具,协调配合这都是费时费脑的事。
两只船各有四个人,在湖中往两边布网,站在两边岸上的人,用竹篙奋力击打水面,把水底的鱼惊起来,赶往张网的水域。
一时间湖面上银鳞翻滚,更不时有大鱼跃出水面,引得岸上人群不断地欢呼。
射山湖是个野湖,湖里的鱼也是随上游的水来的,杜家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平时不在湖里大肆捞鱼,一年只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捕捞,够全村人分就行了。如果捕到鱼苗还放回去继续养,所以湖里的鱼长得又大又多。
约莫两刻钟,两只船开始收网,往岸边拉,越到浅水区越费力,水渐渐少,网里兜着挣扎的鱼,岸上又下来四五个穿着齐胸皮裤的男人帮忙拖拽。
专门有人把鲢鱼和青鱼按大小分开来装在大水缸里,剩下的不到一斤的鲢鱼苗、青鱼苗会扔回湖里。而鲫鱼和各种杂鱼无论大小都一股脑儿用桶打倒在岸上草从中,然后再理网、下网,这都是非常耗时间耗体力的活。
今天参加捕鱼的主要劳力,中午由杜怀炳管饭。饭菜是在离湖边最近的一户人家做的。一大盆萝卜烧肉,头网打上来的鱼,一锅青菜豆腐,糯米饭管够。
杜梅和杜樱赶到的时候,正是第二网上来,杜家锁正把鲫鱼杂鱼往岸上倒。姐妹俩埋头眼疾手快地捡,如果动作慢,就会被淘气的男孩子抢走了。
岸上人头攒动,叫声、笑声、骂声不绝于耳。每个人的鞋上、身上、脸上全糊上了泥水。
捕鱼的歇晌吃饭,在岸上耗了一早上的人也陆续回去吃饭,杜大金和周氏带着两个儿子拿着鱼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