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您怎么来了?快请坐。”大丫娘见杜怀炳走了进来,慌忙让座。
“你既已在杜家沟买田置业,自然就是杜家沟的人,我没有看着你被欺负袖手旁观的理!”杜世城看看大丫娘,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大丫爹。
“谢谢您能来,太谢谢了。”大丫娘用袖子擦擦眼睛。
“里正,给你添麻烦了。”大丫爹在床上挣扎,大丫娘忙去把他扶起,倚靠在被子上。
“莫要客气,给我找麻烦的,不是你,而是这女人!”杜世城转身,目光冷冽地看着丁氏。
这女人到杜家沟来闹事,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不给她来点厉害的,还当他这个里正是个软柿子,随便她揉捏。
丁氏被他的目光一冻,不禁打了个寒战,嘴上却是不饶人的:“我好心借给她钱,倒借出罪过来了!”
“你可知大顺王朝律法规定,凡借贷月息不得超过一分利,黄家借你的钱可有一个月?”杜世城问。
“并没有,尚不足二十天。”大丫娘抢着说。这事在她心里跟火煎一般,她自是把日子记得清清楚楚。
“如此说来,五十文利钱,只多不少。我朝现是太平盛世,若你乱了纲常法纪,休怪我杜家沟不给老王庄面子,当即送你去县衙法办。”杜世城面上寒冰如铁,渗着丝丝凉气。
丁氏心里打了个颤,她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月息几何?不过是没达成心中所想,多讹些钱解气罢了。
她一听杜怀炳冒着两个村庄绝交的风险,都要将她送到县衙去挨板子。丁氏的面上犹如开了颜料铺,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快滚,狗日的老王庄人当杜家沟人好欺负啊。”围观的人开始骚动。
“杜梅,你家的黑妞呢,这种人只配被它撵着跑!”一个人一本正经地说,其他人随之哄堂大笑。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说到黑妞,丁氏只觉两股战战。当初她打的算盘可谓是极好的。她既想要黄家的手艺,还想要个能做活的媳妇,最重要的是,黄家是外姓人,杜家大族不会管他们死活的。
而她偏偏估错了,她没想到,杜梅会插手此事,杜家沟的里正更是个护犊子的,不惜结仇,也要维护自己的村民。她再待下去,不要说五十文利钱不保,怕是激起乡人的愤怒,五百文也摆不平。老王庄在清河县排不上名号,里正可不会为了偏袒她,而得罪清河县县令青睐的杜世城。
想到这些,丁氏抓起桌上的荷包,灰溜溜转身走了。她的嘴永远都不怂的:“你们且等着吧,我们老王庄也不是好欺负的。”
“嘘,我们等着!”围观的人吹了声口哨。
“谢谢,大叔大哥,大妈大嫂。”大丫在院里,朝围观的乡人们连连弯腰鞠躬。
“哎哎,别介,咱也没帮什么忙,不过吓唬她几句,撵她滚罢了。”围观的人俱摆摆手,各自散去。
“你家里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村里事多,多有关照不周之处,还请直言。”杜世城看着大丫爹的境况摇摇头,这家里实在是难为大丫这个女孩子了。
“不敢,不敢,此事已是给您添许多麻烦了。”
大丫爹连连摆手。
“没啥麻烦不麻烦的,你家既入了杜家沟的户籍,便是杜家沟的人,咱杜家虽是大族,却也不作兴欺负外姓人。”杜世城站起来。事已了了,他想走,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里正,还请留步,我这里仍有件事情,需要麻烦您见证一下。”大丫爹郑重其事地说。
“见证什么?”杜世城停下脚步,疑惑地问。
“孩她娘,你把祖上的画像挂上。”大丫爹吩咐道。
“你这会子,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挂那个来?”大丫娘不明就里,糊里糊涂地问。
“择日不如撞日,赶巧里正在这里,大丫的事也算是了结了。今儿让梅子她们正式拜祖师,我算是正经收下徒弟了。免得我百年之后,绝了手艺,到了地下,没有颜面见先人。”大丫爹伸手顺顺头发,理理衣襟。
“嗳。”大丫娘急忙去箱子里找画像。
“爹!”大丫欢喜地扑到她爹怀里。
“师父,这太仓促了些,我该准备六礼束才是。”杜梅没想到这会子突然要办这么庄重的一件事。
“梅子,你为我家做的已足够了,比那些虚礼重要的多。”大丫爹摆摆手。
“凡事贵在真诚,你师父既然认可了你,必是不在意那些的。”坐在一旁的杜怀炳点头道。
“她爹,家里没有像样的贡品和酒。”大丫娘把画像挂在墙上,有点苦恼地说。
“家里有什么,就摆什么吧,没酒就用水代替。祖上知道咱的困境,能理解我的苦衷,不会计较的。”大丫爹的目光盯着画像,眼里泛起了水汽。
“哦。”大丫娘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杜梅和大丫跟着去帮忙。
大丫家里吃饭都成问题,哪有什么拿得出的祭品。不过是几根半大的黄瓜,数个半青不红的番茄,还有一碟窝窝头。
大丫娘在香案上点了三炷香,倒了一茶壶白开水,准备了两个酒盏。另给杜怀炳倒了杯糖水,请他坐在一旁。杜梅和大丫笔直地跪在香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