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池点头,系了风氅,静静坐着,手里捧着一卷书,思绪却一直在方才温家人身上。
三迁别院,三迁别院,可是寓意孟母三迁?
再思及过往传言种种,温老太君对温恕的爱重之心,不可谓不盛。只是,他当真值得?
正想着,闻得有人再入小楼,却是那个绯衣少女跟随着一个掌事丫鬟又折转了回来。
画月道:“怎么又来了,可是有事?”
念池却并不诧异,仿佛早就料到。
那掌事婢女道:“庄小姐,方才二公子吩咐,这个丫头既与小姐有缘,又尚未安排差事,如若小姐不弃,就留在听雪楼服侍小姐起居,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念池看向盈盈下拜的绯衣少女,开口:“既如此,南漪便谢过二公子好意。”
那掌事婢女又交代了绯衣少女几句,便离开了小楼。
念池道:“既是二公子亲自安排,我总不好轻待了你,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这样一说,便是要立她为贴身婢女,听雪楼内其余婢女虽然暗羡这个方才入庄的小丫头的好运,却也说不出二话。
念池起身,“走吧,随我倒内室替我上药。”
那少女随念池走入内室,四下探看后关上门,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念池跟前,重重跪下。
念池冷笑,“你既有胆子自作主张,又何须跪我?”
那少女道:“幕棠甘领少宫主责罚。”
念池虽知她既敢如此说话,必是查明四周并无可疑,却仍是漠然道:“这里没有什么少宫主,只有天水阁遗孤庄南漪。”
幕棠重新重重磕下头去,“幕棠甘领庄小姐责罚。”
“既如此,你便领下这碧落针罢。”
念池淡淡道,忽一翻腕,幕棠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却丝毫不敢避让,三枚银针霎时没入她周身三处要穴。
银针入处,酸麻一瞬,跟着周身气息便凝涩淤阻,不得畅行,幕棠心下明白自己的武功已被这碧落针牢牢封住。
她的内力远不及念池,是以无法自行冲破碧落针的桎梏,三个月后,若不得她独门手法拔针,自己这身武艺只怕就要废了。
她无惧,可是失了武功的影侍,又如何再保护主子?
欲辩驳,却早已养成了沉默顺从的习惯。
她终究只是跪地垂眸,一言不发。耳边听见念池的声音又问,“你离宫的事父亲和栖迟可知?”
幕棠摇头,“幕棠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个,其余人等皆不相干。”
念池看着她,虽明知此处不啻于龙潭虎穴,却更知她认死理的心性,事已至此,也只能边走边看。
她开口:“你起来吧。”
幕棠起身,想起之前看到念池面纱下的容颜,心底还是抑制不住地发闷,迟疑了片刻,开口道:“幕棠从宫中带来雪莲散逸露,或许对小姐的伤痕有用。”
念池道:“便是有用我也是不能用的,你难道不知?”
幕棠不说话了。
念池道:“从我做决定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过所有后果,并不曾后悔,你也毋需这样。”
幕棠犹豫片刻,道,“那小姐身上的伤,是否可以用药?”
念池见她如此,起身自匣中取过一个瓷瓶递了过去,“用这个吧,穹陵谷的玉髓散痕膏,可比雪莲散逸露高明得多,回去后定要让司药多参透。”
幕棠接过,伸手替她宽衣。
其实念池入火场时,除了面容须得毁去,也曾着意保护自己,因此伤痕大多只在后背,胸前与手足仍是一片莹白如雪的肌肤。
可这后背惨烈的伤,仍是狰狞地宣示着这具躯体的主人曾经遭受过怎样的苦楚。
念池见幕棠半晌没有反应,淡淡开口:“之前是我没上心,疏于用药,如今有你在一旁,加上穹陵谷玉髓散痕膏的奇效,虽然终究无法恢复如初,但想来不用多久,必不会再如此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