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池问:“今日让我们同去三迁别院所为何事?”
温晴道:“我也不知,许是大哥回来太过欢喜。”
未必是因为欢喜,却一定与温恕有关,念池心想。
二人一路说,一路进到三迁别院内室。
但见室中除了温老太君,还有温九功夫妇和温恕温靖两兄弟。
温九功见温晴和苏念池到了,便道:“今日在座的,都是至亲家人,我要说的,也是一桩家事。”
他说着,开口唤念池,“漪儿,你过来。”
念池闻言上前,听温九功温言问道:“你父母出事之前,可曾向你提过与我温家的亲事?”
念池摇头,“父亲母亲并未专门提及,或许有,我也不记得了。但庄温两家自幼的情谊,我是知道的。”
她垂下头,声音低低,很合时宜的表示出一个未婚闺秀提及亲事时的含蓄与羞怯。
温九功道:“庄温两家几代情谊,所以当年老太君做主,定下了你与温恕的亲事。初时他尚算成器,世人道你们是天作之合,你父亲与我都很欣慰。可谁曾想,这小子越来越不争气。”
念池沉默,温老太君冷笑。
而当事人却面色平静,眼中隐着了然,连微笑都淡得似无。
温九功继续说:“后来,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让你父亲越来越失望,虽是碍于两家世代交情,但到底心疼自己唯一的女儿,向我提出了退亲。”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唯有温恕仍然神色平静。
念池垂首轻道:“南漪如今身世飘零,容颜尽毁,自是不堪再与藏剑山庄公子相配,世伯既如是说,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吧。”
她虽如是说,心中却存疑惑,不说温九功爱重声誉,断不该在此刻落井下石,便是如今的庄南漪,虽失了家族庇护,但天水阁遗孤的身份依然贵重,至少在中原武林之中,仍有不少门派侠士,心甘情愿为她浴血拼杀。
况且经她那日西境别苑群豪前的刻意一说,显然已成世人眼中寻得东周王陵宝藏的正统和关键,天下人只有趋之若鹜的份,又怎么可能反倒向外推却?
若是嫌弃她容貌尽毁,那就更不可能,容貌从来不是藏剑山庄这样的家族结亲所看重的。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便是娶了她这个毁容丑女,在如此大利面前,多纳几房美貌侍妾慰藉弥补便是了。
“漪儿,你怎能说这样的话,你父亲当初既然肯将掌珠托付于温家,我必不负他。”温九功正色道。
“那世伯方才所说……”
“你父亲是曾向我提出过退亲的意思,我虽然惋惜,也不能任由不肖子耽误了你的终身。但幸而,藏剑山庄下一辈并非只有温恕一人,幸而,温家次子温靖不若其兄一般不堪教化……”
他略顿了顿,转目看了看温靖,又看念池。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温靖第一个触及心头的反应是惊喜,而下一刻,他又为这一丝惊喜而痛恨自己的可鄙。
温晴跺脚道:“爹爹,你怎么可以如此偏心?旁的也便算了,可漪姐自幼便是大哥未过门的妻子,你不能连她也要大哥相让!”
温夫人轻斥女儿,“晴儿,不许没规矩。”
温老太君冷笑,“没规矩的是谁?如此荒谬的言论,你们也说得出口?原来连下数道传书命阿恕回来,为的就是这一桩事。”
温九功道:“这也是庄阁主夫妇的意思,当日庄阁主虽有意退亲,却也痛惜温庄两家无缘,又见阿靖做客天水阁时与南漪投缘,才会动此念想。我与夫人得知后,也是赞成的,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温庄两家世代的情谊也不能因一个不肖子而受影响。”
他又转头去看温恕,“你也怨不得为父,今日一切,都是你自己成日浑噩不思进取之果。”
温恕唇边居然还带一点淡淡的笑,几许懒散,几许疏淡,又有几许看开和放下,应了一声“是”。
温老太君怒视温恕,“是什么是?你欲如何?藏剑山庄你不在意,便连未婚妻子也要拱手相让?”
温恕道:“如果是父亲和庄阁主的意思,孩儿谨遵。”
温靖脱口而出,“不行,大哥,不能这样!”
温恕看向弟弟,眼神温和了下,“阿靖,这是父亲和庄阁主的意思。”
温夫人这时起身去拉念池的手,柔声问:“好孩子,你怎么说?”
念池轻道:“父亲并不曾向我提及此事。”
温夫人道:“或许是你爹娘还不曾提及,便遭此大劫,又或许是已向你说过,只是你不记得了。”
念池沉默,温夫人也不催促。
半晌,她终于抬头,轻声开口:“南漪如今戴孝之身,无心考虑自身婚嫁,或许在守孝的三年里,我能记起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