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池知道,燕栖迟之所以全然坦白,一点都不瞒她,不惧她因此更恨他,便是存了囚她一辈子的念头。
如他所说,即便她再恨他,他也不会放开她。
所以不惜废去她一身武功,夺去她的权位助力,让她无处可去只能成为他一人的禁脔。
所以,当燕栖迟手持颜色诡艳的药膏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由得讥诮一笑,问:“你确定?我恢复容貌对你可不是好事。”
燕栖迟深深看她,声音却淡,“不错,你恢复容貌会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可我不在乎。我想见从前的你。倒也并非全然是贪念皮相之美,更因为,你用如今这张脸,与温恕纠缠不清,叫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想抹平,让一切回归正位?”
身后,绿虞手捧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两个小瓷瓶、一碗清水,还有匕首和纱布。
她将托盘放在小几之上,拿起其中一个瓷瓶,倒出数粒黑色药丸,连同那碗水一同递与苏念池:“夫人先服下这药丸吧。”
苏念池接过略微一闻,“这是麻沸丸?”
绿虞道:“正是。稍后用玉骨生肌膏时会有些疼,夫人服下麻沸丸后可以少受苦楚。”
苏念池忽而想起,那日初晨的山谷里,温恕曾告诉过她,玉骨生肌膏之所以能使白骨生肌,血肉复新,是因为此药施用时,需得削尽伤处,在新创血肉之上涂抹,以鲜血为引,方得新生。
她想起他对她说,你不用去受这样的痛,我也不会给你配玉骨生肌膏,这样便很好。
当时的她,虽有不甘,毕竟想要将自己原本的容貌展现在心爱之人面前,女为悦己者容,她想让他知道自己亦是美的。然则更多的,却是欣悦,欣悦于他与世人不同,不是因为美貌而爱她,欣悦于他对她的珍重顾惜。
不过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却像是已过了一生一世。
她漠然道:“不必,动手吧。”
绿虞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偏头去看燕栖迟。
燕栖迟道:“你如今没有内力,挨不过这痛,不要做没有意义的逞强。”
苏念池还想再说什么,静默一瞬,终是一抬手,将那药丸悉数服下。
她闭上眼,努力感知自己身体的变化,直到最终失去意识。
“夫人,夫人。”绿虞轻唤。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并不应声。
绿虞又将取过另一个瓷瓶,将瓶中所盛“画船听雨”催化成水汽,放到苏念池鼻下轻晃片刻,方对燕栖迟道:“可以开始了。”
燕栖迟伸手将苏念池温软的身体拥入怀中,只有这个时候,她是全然乖顺的,不加反抗的依偎,密不可分的契合,就如同,他们生而就是一体的。
鼻间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他闭了闭眼,不自禁的将她越拥越紧,贪恋一般不想放手。
绿虞小心翼翼的开口催促,“若再不开始,恐怕一会儿麻沸丸的药力不够。”
燕栖迟静默片刻,睁眼看她,问:“你确定她已经恢复到可以承受这个?”
绿虞笑道:“燕堂主已经问过我很多遍,我有几个脑袋,敢拿夫人的身体开玩笑?”
她一直知道燕栖迟是铁了心要让苏念池恢复容貌的,所以很早以前,就下了死命让灵药局倾尽全力按着古籍研制玉骨生肌膏。
也对,以苏念池那倾人国城的绝代容姿,若果真毁了,便连身为女人的她都觉惋惜,更何况是他。
而她幸不辱命,也终于制成玉骨生肌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