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括上述诔文的体例制式,大致包括这样几个部分:一摘选逝者重要言论,二记录主要生平事迹,三从颂扬美德开始而到表达哀思结束。在这其中,凡论说逝者的音容笑貌,务求若隐若现,仿佛就在眼前;凡谈论生者的伤心悲哀,必定痛不欲生,恰似裂肺撕心……这就是“诔”作为一种文体,所应达到的创作目的和形式要求吧。
何谓碑呢?碑者,埤也。就是说,“碑”原本出自“埤”这个字,而“埤”则是“增益、增加”的意思。
话说三皇五帝时代,为了将祭祀封禅的事情告知苍天大地,便用堆土树石作为信物符号;这就是碑的雏形。据《周穆王传》记载,周穆王曾经在弇山上刻石立木,借以标志自己所到之处的地点名称;这是古代碑的实用例证。早些时候,在宗庙门前,一般左右都立着两根木柱或石柱,其主要用于拴住牲口,并不用于铭刻功绩;伴随金属礼器使用的逐渐减少,人们逐步开始在过去石柱上刻字留念;这同样是为了达到永久保存的目的。其实类似的情况,还有坟地的石柱或木桩,原本是帮助下放棺材的支架,以后逐步演变成了刻字纪念的“碑”了。
自东汉之后,方形的石碑和圆形的碣石,开始大行其道。在书写刻石文字方面,若论才高八斗且首屈一指者,当之无愧的必是蔡邕啊。例如他的《太尉杨赐碑》,因为深谙《尚书》中《尧典》《伊训》等篇章的精髓紧要,故而能够文体庄重雅致;另外,他的《陈寔碑》《郭泰碑》两篇,褒扬适度,哀思恰当,不仅逝者即便生者都当之无愧;再者,像《汝南周勰碑》《太傅胡广碑》等,人物生平不但脉络清晰,评说感受更是无不公允。总之,蔡邕的碑文,在叙事上,不但重点突出,而且简明扼要;在文采上,不仅清晰雅正,而又温润光泽;在情理上,更是十分婉转流畅,完全没有理屈词穷的破绽,故而堪称巧夺天工,即卓尔不群,又浑然天成啊。所以,孔融因为追随蔡邕,所以在碑文上收获,尤为突出,像他的《卫尉张俭碑铭》《陈碑》,堪称义正辞严而文采飞扬。孔融在碑文上的造诣,仅次蔡邕。至于之后的孙绰(公元314-371年字兴公中都人东晋玄言诗人),自恃文采掷地有声,也曾撰写碑诔而名噪一时,像他的《温峤碑》《丞相王导碑》《太宰郗监碑》《太尉庾亮碑》等,弊在繁辞太过,枝蔓太多,颇显芜杂;唯有《桓彝碑》一篇,思路条理,最为得当。
纵观书写碑文的体例,若论风格,确乎应该具备“史家”的才干。因为,其中“序”的部分,类似人物传记,而正文部分,恰如“铭”的韵味。所以说碑文的写作,在陈述美好德行时,需要展示出来风清气正的华贵,而于追忆旷世功勋中,必须凸显艰苦卓绝的壮烈。这才是碑文的根本规制所在啊。若论碑文的实质,源头出自在器物上刻文的习俗,因而铭文与碑文在内容上,其二者本是一脉相承。若究根溯源,其实不难看出,是应为先有了器物上刻字留念的习惯,才后有的树碑扬名和诔文垂世的追求。因此,若把单纯用于歌功颂德的碑文,归入铭文范畴,并无不可;若把追述逝者的树碑立传,归入诔文范畴,同样恰如其分吧。
总而言之:追宗怀远,有赖于碑诔树立;刻铭颂德,目的在思慕厉行。碑风拂面如心暖,诔情凄切似裂肝。石墨残拓仍光彩,逝者风度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