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经》“六义”的“风、雅、颂、赋、比、兴”之中,为什么“风”被排在第一位呢?因为“六义”作为中国“诗词歌赋”一种艺术风格,在人类文化交流中,“风”既是人格性情相互感化的动力源头,又是志气德行彼此影响的信息符号。那么,这儿的“风”究竟是指什么呢?人们在喜怒哀乐之时,凡能够引起倾诉情感胸怀的性格气质,这就是风,所以也称作风格;同样,本文中所谓的“骨”,是指人们于沉思吟咏之际,凡能够鼓起奋笔疾书的胆气力量,这就是骨,因而又称为骨气。
在文学艺术中,“骨”对于言辞文章的创作,如同树木生长中必须要有树干轴心的支撑一样。而“风”在这中间,恰似万物之所以能够相互区别开来,所必须具备的个性品质和情调气质。因此之上,凡言辞文句,抑或文章篇籍,如果谈吐端庄直陈,那么这一作品的“骨气”也就具备了;同样,如果志气坦荡爽朗,那么这一作者的“风格”就是风清气正。所以说,即便一些辞藻丰富而义理饱满的文章,如果失去了风骨,无论多么“高大上”作品,都不可能具备鲜活的生命力,进而既不能展翅翱翔,更不会鹏程万里。由此,也就不难理解,凡构思文句和裁剪篇章,首先要做的就是充盈和坚守自我的个性风格,同时还要找准并执着无论因何而形成的刚健真实的文化骨气。唯有这样两者一起齐头并进,才可能不断创新进步,并光彩照人。在文学创作之中,文化骨气和个性风格,亦如同雄鹰的翅膀,失去了风和骨,又怎能搏击长空?凡擅长锤炼“骨气”的作者,其剖析义理必定细致入微,进而精益求精;同样,深谙“风格”重要的作者,其抒发情怀必定爽朗坦荡,并且不折不扣。所谓“捶字坚而难移,结响凝而不滞。”(大意:锤炼字句达到无法再推敲,凝聚的声音没有呆滞感觉。)说的就是风骨的艺术魅力。在文学作品之中,如果义理贫瘠而文辞丰腴,必定走向繁辞赘句而条理失序,这其实就是没有风骨的征兆;如果思虑不周而驳议牵强,必定会是闪烁其词而色厉内荏,这完全可以作为失去风骨的信号。
譬如东汉末年潘勖拟诏册封曹操的《策魏公九锡文》,援古证今仿佛情景再现,有条不紊恰似如数家珍,多少文坛英才不敢望其项背,堪称行文骨气挺拔的奇葩;再看司马相如呈奏汉武帝的《大人赋》,浮想联翩而上下翻飞,思维奔逸且云山雾罩,辞藻之富丽堂皇,不仅是琳琅满目,而且蔚为大观,更像是罗列堆砌的词语展览,其作品应属于个人风格遒劲的典范吧。
毋庸置疑,通过上述文章要点的讲解,再借鉴两篇优秀范文的突出特征,不仅可以准确把握风骨的本质所在,而且可以放手书写唯我的文章篇籍了。但是,必须要谨记并需要防范的是:不要违背上述风和骨的基本原则,尤其不能失去风骨本色,反而沉溺于繁文缛节和华而不实的浮夸空虚。
魏文帝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说过:“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大意:风格气质是文章的主宰、首脑和关键所在,其有清与浊的个体差异,这不是急切强求就可以得到的。)同样在《典论·论文》中,曹丕评价孔融是“体气高妙”,而论徐幹为“时有齐气”,并谈到刘桢则说“有逸气”。另外,刘祯也曾经评价孔融:“孔氏卓卓,信含异气;笔墨之性,殆不可胜。”(大意:孔融外表上,楚楚动人,气度非凡,所以笔墨文章,也超乎寻常,一般人赶不上他。)由此可见,他们都十分看重作者本人的风格气度于文学创作上的决定性作用。究其根本,因为自然界之中,锦鸡色彩斑斓,但腾飞不过百步,而苍鹰毛色单调,却能叱咤风云。这都是他们个体属性及其独特品质所决定的啊。所以,文章有无表现力的根本就在于此。
自古以来,锻造文籍模范,跻身经史子集,所谓成功之路,一个方面就在于要洞察情志风骨与时代文风的适时转变,另一方面还要通晓文章体例之所以曲折往复的内在规律。由此之后,才有可能标新立异,并赢得创新性发展。为何要通晓不同文体交替变化的内在规律呢?其根本目的旨在随时防范一切臆造性创新的无节制发展,尤其是杜绝陷入过犹不及的劳而无功泥潭。至于洞察时代风云变迁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目的为了提醒和警觉任何个性都需要遵循张弛有度的道德伦理,避免不必要的艺术殉葬和文化迫害。如果骨气与文采还没有达到圆润恒通,如果风格与辞藻尚没有实现历练游刃,反而就投身于打破陈规或践踏禁忌的实践活动,那么这样便臆造出来作品,即便奇异的惊世骇俗,其危亡失败的结局,也必定难免。因为亘古至今,何曾见过弊多利少、繁辞空洞、纰漏百出的作品纳入经书典籍行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