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酒肆,让人能清晰地嗅到大雨之后的冰凉芬芳。
雁云看葫芦并不说话,淡淡道:“怎么,不笑我痴不笑我傻了?”
“人生在世,难免要傻上一回,痴上一回。”葫芦唇边有浅浅一道弧,但他的眉心却露出罕见的怅然。
与葫芦相识以来,雁云就觉得他一直是那副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模样,仿佛这世间的哀愁都与他掺不上半点关系,从投胎那刻起他便把惆怅这一物抛到了轮回之外。此时看到他也静了下来,静得如同山里的树,世间沧桑仿佛都被他看遍了,这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有点心酸。
雁云揉了揉眼睛,不知是酒还是愁,令她微醺。
“你难得这么正经一次,怎么,莫非是因为醉了?”她学着他调侃时的语气,嘴边挂着一抹斜斜的笑,想轻描淡写地,将那团凌乱思绪从他脑海里拨开。
葫芦看向窗外那几株落败的桃花,似是自言自语:“时间当真如白驹过隙,不过一转眼功夫,又过了那么多日子……”
白驹过隙,她细细回味这四个字。
“即使走遍天涯海角看遍万里河山,每当静夜时分回顾过往,也觉人事匆匆。”他顿了顿,看向天边夕阳那万丈华光:“我想知道,当一个人的愿望变成了一个执念,当努力去实现它变成了一种习惯,老天会不会终将不负,得以成全。你说怕一生所经历所珍视皆为虚妄,我却更想让这一生虚妄一点,多点逍遥自在,少些桎梏枷锁。”
这一番话,让雁云只觉喉咙苦涩。
“一生究竟是何长短,说短,日月星辰交替了千遍万遍,说长,却总有遗憾错失,总有不得释怀之人事……所以,”葫芦突然停下来,喝了一口酒,眼神一亮:“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生如白驹过隙,但求无惧无悔。”
“无惧无悔……”雁云呢喃,看向窗外。
炽烈的晚霞美得让人喟叹,天道之力何其宏伟,能造设出如此浩繁壮阔的天地,画卷般的山河。在这天地间走上一遭,大幸矣,何惧何悔之有?
“好一个无惧无悔。”她展颜一笑,拿起杯子朝他一敬,“只为你这句‘生如白驹过隙,但求无惧无悔’,雁云饮尽这一杯。”
“痛快!”葫芦笑得开怀。
待她饮完,他问:“你知道这酒叫什么名字么?”
雁云摇头。
“就叫‘红尘’。”他眼中是一片璀璨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