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菖蒲勉强撑坐起来,“你给我拿身衣服。”
她换了一件素色织锦上衣和浅蓝色的襦裙,才在平儿的搀扶下朝内侍局方向而去。
东宫在皇宫东边,内侍局则在西北方向,因此距离颇远。
菖蒲人在病中,才走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平儿劝道:“娘娘还是别去了吧?”
“第一次见内侍局宫人,以唐菖蒲的性格,自然不会怠慢了。”一个声音悠悠地从后面传来。
菖蒲回头一看,,苍白一笑:“原来是何美人。”说着欠身行了行礼。
一双手从身后扶住她:“你身子不好,就不用行这么虚礼了。”
又是孙闻!
他似一个如影随形的魂魄一样跟着她!
菖蒲又恨又气,忙退后一步,和众人一起行礼:“参见皇上。”
孙闻又去扶她,温文道:“都说了让你不要行礼,你还不听。”
菖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何美人见孙闻从来了以后只跟菖蒲说话却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压着的气就更深了,她淡淡地问:“皇上今儿个下朝这么早?”
孙闻呵呵笑道:“是啊,今天早了一刻,没想到能一下子碰到何美人和内侍女官。”说完他再也没看何美人,亲手扶着菖蒲:“要去哪里?朕陪你。”
直到走了很多路,菖蒲才轻轻挣脱孙闻的怀抱:“现在没人在场,皇上松手了。”
孙闻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拥得更紧了:“唐菖蒲,路还长着呢,朕怎么可以轻易松手。”
宫人见新帝与一个女子如此亲昵,纷纷侧目。
菖蒲自知躲不过,索性从容地与他并肩行走:“皇上可知臣妾这是要去哪里?”
“听何美人的语气,你应该去内侍局吧?”
菖蒲问:“既是如此,皇上还要陪臣妾一块去吗?”
孙闻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怜爱道:“不是说了吗?爱妃身子抱恙,朕陪你去。”
菖蒲趁机道:“臣妾既然是内侍女官,皇上是否恩准奴婢搬到内侍局住?”
“在东宫住地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呢?”
“按照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孙闻的语气毋庸置疑,“朕宠你,是你的福气,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菖蒲停下来,不解地问孙闻:“皇上已经顺利称帝,对手也已经一句不振,又何必对臣妾耿耿于怀呢?”
孙闻的目光犀利:“唐菖蒲,你还不明白吗?在这场游戏里,只有朕是游戏的主宰者,只有朕才能定规则。”
他如一头雄狮,内敛,沉静。一旦找到猎物就会不顾一切扑上去,死咬着不放,直到对手被他硬生生地吞进肚里。
快到内侍局,孙闻忽然又改变主意了:“既然是你第一次见内侍局宫人,朕就不进去了。”
他陪着菖蒲走了大半个皇宫,目的显然已经达到。
菖蒲已经对他的伎俩习以为常,欠了欠身:“臣妾恭送皇上。”
孙闻一手扶起她,凑在她耳畔低语:“在本朝,内侍局历来是充满尔虞我诈的地方,每一任的内侍官在这个位置上都活不过三年,不知道你这个内侍女官是否会出人意料呢?”
“这不正合皇上的心意吗?”菖蒲戏谑道,“皇上就是要臣妾生不如死,晋封为内侍女官,就离生不如死更近了。”
“可是朕知道,以你唐菖蒲的为人,是绝不甘心生不如死的。”孙闻露出深沉的目光,“你甘心死在内侍局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衣袖交叠间,孙闻一把抓住她的手:“这场游戏朕没有喊停,你就要奉陪到底,知道吗?”
菖蒲抽出手,看了他一眼。
孙闻朝她身后示意:“新任内侍局女官,进去吧,让里面的人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菖蒲转过身,看着“内侍局”三个烫金大字,深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她第一次以内侍女官的身份站在后宫所有的宫人面前,不知谁说了一声:“内侍女官来了。”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参见娘娘。”
这些跪着的人里,都是与后宫紧密相关的宫人,妃子的贴身侍女,心腹,敌人,暗知宫闱秘事的……一切一切的人都在内侍局。
菖蒲扫视了一眼所有人,出奇地镇定:“从今往后,内侍局当以维护后宫安宁为旨,尽心尽力做事。”“谨遵娘娘训示。”说着,一众宫人颔首。
一眼望过去,有一些人反而抬头看着菖蒲,眼中充满戏谑。
见菖蒲盯着她们,其中有一人问道:“敢问娘娘,娘娘说内侍局当以维护后宫安宁为旨,尽心尽力做事。后宫这么多主子,该为谁做事才会安宁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菖蒲和她。
菖蒲不急不缓走到她身边:“慧云姑姑在内侍局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连内侍局这点最起码的训示都不懂吗?”
慧云面色一哂,道:“只怪奴婢愚昧,因此只有做奴才的份。娘娘如雨后春笋在后宫贸然生起,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奴婢想多讨教讨教。”
菖蒲呵呵一笑:“慧云姑姑既然这么说,本宫自当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只要你,真的愿意讨教。”
慧云眼神一凛,挑衅道:“不知道奴婢有没有福气学完娘娘一身的本事。因为每一任的内侍官在内侍局呆的日子都不长呢。”
这样不将主子放在眼里,可见孙闻那番话并非恐吓了。
菖蒲在内侍局转了一圈,认识了几个人:出纳姑姑慧云,侍女姑姑古兰,监察姑姑若容。
出纳姑姑慧云负责后宫任何物品的进出大小事宜。
侍女姑姑古兰负责管理书籍、朗读及誊写文章、大小宴会侍侧等。
监察姑姑若容则负责后宫一切宫人的赏罚。
在内侍局,除了菖蒲这个内侍女官以外,这三人是身份最高的宫人。
菖蒲并不多问内侍局的事,也不与她们几人多做交流便离开了。
她的举动反倒令内侍局的人感到十分惊诧,三个姑姑也是不明所以。
宫人们窃窃私语:“准备的茶点还没用呢。”
“还有内侍局的账目,都没过目。”
“甚至不过问内侍局的事。”
“这就是新一任的内侍女官?”
众说纷坛,无人知晓。
不知谁说了一句:“听说内侍女官深受皇上宠幸,人家就是从龙床上得势的呢。”
“既然受宠,又为什么让她做内侍官这个苦差事呢?”
“谁知道呢?”
听着她们的议论,三个姑姑踱步在长廊上,若容问:“你们说,这个内侍女官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慧云轻蔑道:“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还想在内侍局混下去?哼!”
“古兰,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