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身着深色的朝服,与徵王,安王一同向孙闻拜别。
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秀丽的身影。想必就是之前赏赐给他的宫人吧?
菖蒲捂着自己的嘴,只觉得撕心裂肺。
再深厚的感情,再难忘的爱人,终究敌不过人情变故。
兀地,他看到孙启的目光似朝自己这边看来,连忙隐过自己的身子,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直到听见宫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她终于知道他是真的走了,转过身,擦拭干净眼泪回去。
如同她从来不知他走,亦不曾送行一样。
她直接去了内侍局,慧云因为菖蒲掌握自己的事,对她倒是有几分尊敬。慧云特地拿着食材来给菖蒲过目:“这是送给皇后滋补的食材,请娘娘过目。”
“这些事,慧云姑姑一手打点就好。”
“内侍局事关皇后的一切都要让内侍官亲自过目,娘娘,这是规矩。”
菖蒲扫视了一眼几盘子的食材:“本宫看过了,应该无碍。”
慧云又道:“还请娘娘认真对待,食材之事不容稍有差池,尤其事关皇后和肚子里的龙种,出了事娘娘和奴婢都不好交代。”
菖蒲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拿银针来。”
慧云递过银针。
菖蒲一样一样细致检查,待她确认无误后示意:“本宫查过了,没有问题。”
慧云:“那奴婢这就派人把这些食材送给皇后。”
慧云走后没多久,监察姑姑若容就进来了,一脸骇然:“娘娘,出事了。”
“怎么了?”
“何美人在御花园重罚温婕妤的侍婢。”
菖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温婕妤是谁?”
若容有些诧异,随即道:“宫里人说温婕妤是皇上最宠幸的妃子。”
“最宠幸的妃子?”
见菖蒲不甚了解,若容有点幸灾乐祸:“娘娘难道不知道吗?就这两天传开来的,说皇上为了让温婕妤开心,特地赏赐给她温泉池,还在承乾宫临幸了她……”
言下之意,前几日说唐菖蒲说是最得宠的妃子已经成为过去。
菖蒲很快便明白过来,这就是后宫,比朝政更风起云涌的后宫。
她站起来:“在哪里?带本宫去看看。”
等她们赶到御花园的时候,何美人还在骂骂咧咧:“你不过是一个新进宫的人罢了,别以为皇上宠着你找不着边际了,等尝过了鲜头,就会丢在一边。就像内侍局的唐菖蒲一样!”
一个很糯的声音不卑不亢的声音道:“我宫里的人做错了事,何美人可以交给内侍局,何必这样动怒?”
“这种奴才,让我等不及内侍局那帮人来。”
菖蒲走过去,笑道:“只怪何美人心急,这么会功夫都等不及。”
地上的宫人已经哭的泪流满面,教人看不清脸容。
何美人看也不看她一眼:“你们内侍局调教出来的宫人越来越不像话。这个贱人看到本宫竟然掉头就走,一点规矩都不懂!”
“小如没有看见何美人……”
菖蒲转过脸,这才看清温婕妤的模样,果然清丽冷然,内心不由一怔。
何美人气咻咻:“莫非还是本宫污蔑一个奴才?”
菖蒲说道:“不管怎样,这件事会交由内侍局的监察姑姑处理。”
若容站出来:“奴婢一定会认真查处此事。”
何美人冷笑一声:“只怕到时不要包庇才好,毕竟人家如今正得宠呢。”
温婕妤不愠不火:“我相信内侍局会禀公办理。”
听着她说话,菖蒲对何美人说:“如果我是皇上我也会喜欢温婕妤这样的人,毕竟人家说话动听?而有些人越来越粗鄙,怎么叫人喜欢地起来?”
何美人拂袖而去。
见她走了,温婕妤忙去扶地上的宫女:“小如,你怎么样?”
“小姐,奴婢没事。”
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菖蒲吩咐:“若容姑姑,先让人把她带回内侍局上点药。”
“是,娘娘。”
一个转身,温婕妤在身后道:“这位就是本朝第一任内侍女官吧?谢谢你。”
菖蒲回过头,看到孙闻正朝温婕妤走来:“一切都按规矩办事,婕妤不必客气。”
正好孙闻走到温婕妤身边:“朕听说你这里发生了点小意外?”
“小如被责罚了。”温婕妤很冷静,“可能之前跟着臣妾不懂规矩,疏忽了。不过应该没事的。”
“瞧你,每次越是冷静就越让朕担心。”
孙闻的态度和语气,那样心疼。
菖蒲着实感到意外。
正冥思着,孙闻忽然冷厉道:“内侍局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会让妃嫔擅自责罚宫人?”
在外人面前,孙闻这是第一次摆下脸色对菖蒲说话,可见这个温婕妤在他心里的位置确有不同。
菖蒲微微欠身:“臣妾有所失职,还望皇上恕罪。”
“今日受惩罚的是温婕妤的侍婢,倘若伤的是温婕妤,朕看你有几条命可以抵。”
菖蒲低着头:“臣妾福薄命贱,自然抵不了温婕妤。”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有些讶异,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沉不住气。
不止她,连孙闻也愣了一下。
温婕妤在孙闻边上道:“皇上不要怪内侍女官,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到的。”
孙闻登时变了语气:“你呀,表面冷冷淡淡,骨子里太善良了。朕也不知道将你接进宫来是好是坏。”
“要进宫也是臣妾自己答应的。”
孙闻深叹了口气:“朕陪你回去。”
“嗯。”
他们之间的亲昵是毫无造作的,菖蒲暗暗唏嘘。
“娘娘?”
菖蒲倏地回过神来:“我们回去吧?”
从御花园到东宫,阴霾的天空竟飘起小雨来,一点一滴落在人的脸上,路上的宫人不免纷纷加快脚步行走。
温婕妤和孙闻一道走在路上,自有宫人撑伞。
见他一言不发,温婕妤呵呵一笑:“皇上可是在为刚才无缘无故冲她发火的事而后悔?”
“怎么可能?”
“皇上瞒不过臣妾的心思。”
孙闻不再言语。
温婕妤慢条斯理道:“下雨了,也不知道她撑伞了没?听说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若再受了凉,就糟了。
……
走在路上,平儿担心菖蒲受凉:“娘娘先避一避雨,容奴婢拿伞来。”
菖蒲就近站在一座殿宇门口。
“太上皇,外面有雨,还是等雨停了再出去吧。”
太上皇孙景治佝偻着身子站在殿门口,望着零星的雨滴,感喟:“看这样子,快要下雪了。”
蓦地,他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那人微微抬高下颔,不知在望着什么。
“孝慈!”孙景治忽然激动起来,“孝慈!孝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