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再次回头看了看菖蒲,深吸了口气:“你真的有那么爱他吗?”
强硬地做了那么多,霸道,冷厉,所有的方法都试了,但这只让她更恨他。
孙闻十分无可奈何。
菖蒲用手捂着脸,竟嘤嘤地哭出声来,一声一声,叫人肝肠寸断。
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孙闻只得加快脚步走出去。
福荣宝和平儿守在外面,看见孙闻一脸沉重,里面则传来菖蒲的哭声,两人都不敢言语。
见他要走,福荣宝问:“皇上,娘娘这里怎么办?”
一阵冷风吹来,孙闻猛地咳嗽了几声:“就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里面还在哭,平儿受不了了,赶紧走进去。
福荣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皇上圣躬违和,夜里风大别再受凉了才是。”
“朕做的这一切,她永远斗看不见感受不到。”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皇上的心意的。”
孙闻的手在衣袖里紧紧握成一团:“可这一次,失去的是她的孩子,朕的骨肉。”
走到东宫外面,风声更大了,直灌入领子和袖子里。孙闻咳嗽地更猛了,自嘲道:“不过淋了雨,朕的身子就这样了。”
福容宝轻轻道:“那是因为皇上乱了分寸。”
“因为朕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低一低头。”
“她若能低头,就不是唐菖蒲了。”
平儿陪着菖蒲一起哭:“娘娘您不要憋着,有什么尽情地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点。”
菖蒲哭了半夜才惶惶然睡过去。她希望自己睡得久一点,最好永远不必醒过来。
但是该面对的,醒来之后仍旧得面对。菖蒲刚睁开眼,就看到苏如缘,她整个肚子都腆着,说不出的暖意和美好,但是她的脸没有一丝笑意:“如果没喝下那碗珍珠汤,你打算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生下来?做第二个孙启?”
菖蒲觉得很累,虚弱地张口:“皇后娘娘……”
“你就算是第二个贤妃又怎样?你的骨肉连孙启都不如,还没被诊断出就夭折了。”苏如缘很激动,“唐菖蒲,枉本宫这么信任你,你却背地里暗结珠胎!”
“皇后娘娘从何信任臣妾?”菖蒲睨着眼看她,“扪心自问,皇后娘娘真正信任臣妾吗?”
“至少在后宫之事上,本宫信你。”
“如果臣妾说怀孕亦是出乎臣妾意料的,皇后娘娘还会相信吗?”
苏如缘不吭声。
菖蒲提醒她:“皇后娘娘刚刚还在说相信臣妾,难道这么快就矢口否认了?”
苏如缘冷笑一声:“难不成有人会故意把本宫给你的药调换,为的就是让你怀孕……”说到这里,她忽然缄口不说下去。
菖蒲不慌不忙道:“后宫水深,无奇不有,难道皇后娘娘还不明白别人的把戏吗?”
“什么把戏?”
菖蒲的脸白如蜡纸,目光却炯炯有神:“就是要让臣妾和皇后娘娘相互生疑,反目成仇。”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的推测?”
“皇后娘娘可以不相信臣妾的推测。”菖蒲眼神一瞟,“可事实摆在面前,如果臣妾真的想生下这个孩子,还不至于小产……”
“就算你想生也不容易……”
“如果真的想要孩子,千方百计也在所不惜,更不会因为一碗珍珠汤而失去了这个孩子。”
小心翼翼地觑了下菖蒲的神色,苏如缘发觉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轻轻一声吁气:“那么你说,是谁将你的药调了包?”
“臣妾也不知。”
“你也不知道?”
“但是可以猜。”
两人对视,苏如缘问:“你猜是谁要挑拨离间?”
“谁最恨皇后娘娘,谁就会这么做。”
面对逼问,菖蒲只能嫁祸他人。而此时最好的家伙对象,就是曾经深受恩宠的何美人。
“失去孩子,想必皇上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借着机会,你正好可以好好闹一场,让她从此以后销声匿迹。”
菖蒲听了不做声,算是默认。过了一会她问:“皇后娘娘还有几个月临产?”
“明年的五月。”
“五月之后,臣妾就可以离宫了。”
“你舍得吗?”
菖蒲莞尔:“为什么不舍得?”
苏如缘半似警告她:“如果走了,就不要再回宫。”
见她这么紧张,菖蒲不觉可笑:“臣妾还没走呢,皇后娘娘就开始担心了吗?”
苏如缘自知有失身份,忙恢复正常:“如果你回来,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臣妾懂。”
“你好好养身子,本宫等着看你大显身手。”
菖蒲道:“皇后娘娘慢走,臣妾不送。”
平儿送走苏如缘后,菖蒲在屋子里忽然听到她叫起来:“娘娘快看!娘娘快看!”
菖蒲被吓了一跳,忙掀开窗帘看,看了也吓一跳,白茫茫的鹅毛大雪自空中洋洋洒洒飞落,遮住了四角宫殿,高深宫墙,朱漆大门。
“皇上有旨,内侍女官小产体虚,特地恩准娘娘一举承乾宫静养。”
孙闻纵然有千万怨恨,但到底忍不住先软下来,前脚才回承乾宫,后脚便命人将菖蒲接过去。
脚步声踩在雪上,发出“????”的声响。
因菖蒲刚小产,路又滑,故而宫人们抬着轿辇走得特别小心。
等到了承乾宫门口,菖蒲要下轿,平儿立刻找人掖着她的胳膊走出来:“娘娘小心。”
福荣宝看到她来了,忙走进内殿。
孙闻躺在龙榻上,背对着他:“皇上,内侍女官来了。”
“让她进来。”
福荣宝走出去,对站着的菖蒲颔首:“皇上请娘娘进去。”
菖蒲几乎连走都走不稳,等到了内殿整个人似要倒下来:“臣妾参见皇上。”
孙闻这才回头,眼神飘忽不定。
他从床上起来朝菖蒲走:“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觑了觑眼,都默默退下。
他的手抓住菖蒲的手,菖蒲挣扎着要抽出来,他并不让:“怎么这么冷?”
菖蒲不响。
他又横打抱起她躺到床榻上,替她褪去狐裘大衣:“都是雪霰子,还是脱了吧。”
……
“这件事……或许是朕太鲁莽,不然也不至于失去孩子……但你既然做了朕的女人,就该一心一意对待朕,知道吗?”
……
“你倒是正眼看看朕。”
见她仍是纹丝不动,孙闻气馁了,却仍不敢说句重话,好言相劝道:“知道你现在身子弱,又在气头上,你不想说话就不说。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会。”
他走的时候,菖蒲不禁转过脸看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