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没?孩子出来没?”菖蒲的脸色毫无血丝,“古兰,生了没?”
“娘娘……”古兰看着她身上止不住的鲜血,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娘娘好多血……”
菖蒲无力一笑:“是吗?孩子呢?孩子出来没?”她觉得身子不再是自己的,没有疼痛,知觉。
“娘娘……”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
古兰仅仅抓着菖蒲的脚腕:“娘娘,您不能放弃自己。”
“我也想不放弃自己,但是我做不到,古兰,我很累……”菖蒲使劲最后一丝气力,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古兰抓着血泊中的孩子,尖叫出声:“娘娘!”
孙闻立刻从外面冲进来:“菖蒲!”
菖蒲整个人躺在炕上,下半身全都是血。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古兰只是抱着怀里的孩子哭:“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先天有缺陷,从娘胎里出来动作比一般人慢,故而……”她抽噎地几乎说不出话,“故而导致娘娘血崩……”
孙闻一脸的不可置信:“血崩?血崩?太医!去宣太医!”
半晌,他才喃喃自语,伸手去抓菖蒲的手,“你起来,告诉朕你没事,你起来!”
“皇上……娘娘……娘娘她……”
“唐菖蒲你给朕起来!你不是要走吗?如果你真的那么厌朕恨朕,朕可以放你走,真的,朕没有骗你。”
“皇上……娘娘她已经……”
“朕吩咐下去派个产婆和太医就没再过问你的事,是朕不好,是朕意气用事。”孙闻眼泪婆娑去摸菖蒲的脸颊,“朕错了,发誓再也不会这样,菖蒲,你睁开眼看看朕,任打任骂都可以。”
说了半天,躺着的菖蒲还是没动静。
直到太医赶来,一看菖蒲已经没有呼吸、脉息,宣布:“皇上,安妃娘娘已经去了。”
那一刻,孙闻犹如晴天霹雳。
“不,朕不相信。”他颓然且伤感,“朕不相信她就这样离去,她还有孩子……”
这时听到古兰道:“太医快来看看小皇子。他从生下到现在都没哭过,也没睁开眼,现在浑身冰冷。”
太医过去看了看孩子的心跳,摇摇头:“小皇子他……也已经去了。”
孙闻一把揪住太医的领子,怒不可遏:“安妃用命生下孩子你竟然说没保住?”
太医一把跪下来:“皇上恕罪,小皇子先天有缺陷,加之娘娘血崩太厉害,所以没能保住。要是之前就用太医在边上悉心调理娘娘的身子,或许……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未等他说话,孙闻已经一脚踹开他:“滚!都给朕滚!”
“皇上!”
“朕……要跟她好好说说话。”
孙闻跪在炕前,依旧紧紧握着菖蒲的手:“朕不是不管你,只是嫉妒……嫉妒孙启被你爱着,你可以奋不顾身为他做任何事,朕……多么希望自己能和他一样被你爱着。”
泪水从他的眼眶夺目而出:“但是朕现在后悔了,朕只想看着你好好的活着。就像十年以来,朕在姑苏街头偶遇你,机缘巧合下你入宫,看着你在宫闱挣扎生存,目睹你与孙启相爱……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你永远不爱朕都没关系,朕什么都依着你,好吗?”
“菖蒲……菖蒲……”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却是一次次的心殇,从未有过如此撕心裂肺的感觉,那颗曾经因为深爱而被填补地满满的心,突然从身体拿走,难以言喻,难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无声来到孙闻的身边,跪在他身边:“皇上,请节哀,安妃她……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孙闻泪流满面地看着温婕妤:“温画,朕不相信她就这么去了。”
温婕妤抱着他的头,轻声啜泣:“臣妾刚听到这个消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伤心之余立刻赶过来了,因为臣妾知道这时候最最难受的是皇上。”
“皇上……皇上……”苏如缘穿着凤服从外面冲进来,“臣妾听说安妃和刚出世的孩子出世了,特地过来看一看。”
孙闻从温婕妤肩上抬起头来,接着缓缓站起来,呆呆地看着走进来的苏如缘。
她走过来,泪盈于睫:“皇上纵然难过,但是安妃的后事不容有误,臣妾已经想过了,虽然她被处罚在永巷,但是后事仍按照妃子的礼数来办,皇上觉得好吗?”
“好!好得很!”孙闻冷笑一声,随即朝苏如缘狠狠掌掴一巴掌,“你连她的后事都安排好了,看来你真是巴不得她早死啊!”
苏如缘被这重重地一巴掌打得嘴角出血,她用手捂着脸:“皇上,冤枉啊……臣妾从未想过要安妃死。”
温婕妤也道:“皇上息怒,皇后娘娘或许是考虑周全……”
“闭嘴!”孙闻阴鸷着脸,打断了温婕妤的话,对这苏如缘咬牙切齿,“你没有想过?那么朕问你,内务府安排的太医和产婆呢?”
闻言,苏如缘神色一变:“臣妾不知道这回事。”
“你身为皇后,掌管后宫,你敢说你不知道这回事?”孙闻用手赫然指着她的脑袋,“朕这就可以找内务府和内侍局来*一清二楚。”
“皇上!皇上!”苏如缘拉着他的龙袍,“臣妾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安妃身在永巷属于有罪之人,怎么可以有太医和产婆在身边呢?”
孙闻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推开她:“身为皇后如此蛇蝎心肠!你弄死了她,就等于弄死了朕!苏如缘,朕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苏如缘惊恐地瞪大眼睛:“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臣妾还有彦儿,皇上不能让彦儿从小没有母后。”
孙闻要处置苏如缘的消息就连太后也被惊动了。
她在宫人的搀扶赶到永巷奉劝孙闻:“皇上万万不能废后。”
孙闻一身素衣,褪去了身上的霸气和贵气,只剩下一身心伤:“姨娘如果是来看儿臣的,儿臣领了心意,如果没事,姨娘请回吧,儿臣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前后不过一两个时辰,已经震惊整座皇宫。
太后看了看封存好的灵柩,心下一阵难过:“哀家知道皇上心爱唐菖蒲,但是……”
“姨娘既然知道,就不该劝儿臣放过苏如缘!”
“皇上想过没,如果你动了苏如缘,你和苏家的关系还会融洽吗?”
“在这件事上,朕绝不低头。”
“你不要因为难过而昏了头,你与苏家伤了感情,他们还会顺着你吗?”未等孙闻说话,太后说,“不,这恰恰顺了一些人的意。”
孙闻无意去理会那些斗争:“姨娘,朕想清静一会。”
太后扶着他的肩,一脸怜爱:“皇上,你听哀家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皇后就算要害唐菖蒲,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她是个聪明人,当然在有些人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
她这么说,孙闻才抬头:“姨娘的意思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后看了看棺木,“害死唐菖蒲和孩子,嫁祸于苏如缘,这不过是幕后之人的第一步。”
孙闻痛苦道:“朕不愿去想,只觉得很累。”
“无论如何,你不能让你心爱的女人和刚出世的孩子白死。皇上,坚强点,以你的智慧和能力,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孙闻勉强点了点头:“姨娘,朕送你出去。”
太后和他一道走了出去:“你就让她在永巷?”
“朕会让她回东宫。”
“皇上为什么一直让她住东宫?”
“因为那里是朕住了多年的地方,还种满了满园的菖蒲花……”
太后听不下去了:“皇上……”
“姨娘慢走,朕恕不远送了。”
刚说完,里面传来一阵巨响。
孙闻神色一凛,忙奔进去:“发生什么事?”
里面毫无动静,只有古兰和平儿吓得缩成一团:“棺……棺木里面传出来的。”
孙闻走近灵柩,东看西看,伸手要推开。
“皇上。”太后在身后蓦地一声喊,“斯人已去,让她走得安心些吧。”
他停止动作,回过头:“朕一定让她走得安安心心。”
等菖蒲从昏睡中朦胧地睁开眼的时候,她觉得洒在脸上的阳光分外刺眼,她迅速眨了眨眼,才渐渐有了意识。
像是做了一个梦,亢长、疲惫。
“嗯……”她轻咛一声,声音惊动了边上的人。
“她醒了!”那人转身走了出去。
菖蒲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门敞开着,外面阳光大好。她动了动身子,忽然感觉不对劲,伸手一摸自己的肚子,惊坐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你醒了。”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菖蒲忙抬头,赫然呆了。
孙启身着淡青色常服,一脸的清俊儒雅。他走进来:“你总算是醒了。”
菖蒲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喑哑着嗓子,一脸惶然:“孩子呢?我的孩子呢?这是在哪里?我记得是古兰为我接生的,她人呢?平儿呢?”
她情绪颇为激动,孙启安慰说:“你不要急,先喝点热水再说。”
他倒了一杯热水,吹了吹才递给菖蒲。
她一开始没接过来。
“你喝了,我才能一件一件事告诉你。”
菖蒲实在是渴极,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孙启这才满意地笑了,伸手替她捋了捋发丝:“你瘦了,也憔悴了许多。”他深情地看着菖蒲,“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出宫,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我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