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婕妤有意无意地拉着他的手臂:“在宫里臣妾不缺什么。”
孙闻想了想:“那好,你有什么心愿,朕一定帮你达成。”
“真的?”
“君无戏言。”
温婕妤顿时一笑,拉着他起来:“那今天臣妾就胆大妄为地借用皇上一天。”
难得她提要求,孙闻自然应允:“今天你生辰,你最大,朕听你的。”
福荣宝见状不妙,欲上前:“皇上,娘娘她还……”
温婕妤对孙闻说:“今儿个一个人都不许带着,就由臣妾来保护皇上安危?”
孙闻拂了拂手:“福荣宝,退下。”
“皇上……”
“退下。”
福荣宝觑了眼温婕妤,默然退下。
温婕妤看着他的背影:“皇上,臣妾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福公公似乎有话要说。”
孙闻隐去那抹不畅快的气息,微微一笑:“没事,对了,你要朕做什么呢?”
温婕妤甜甜一笑,拉起他的手:“皇上跟臣妾走。”
永巷内,菖蒲一直静坐在石凳上,平儿不时地往外张望:“怎么还不来?叔叔说巳时一刻肯定会来的啊。”
菖蒲紧抿着嘴,用手轻轻抚着肚子:“平儿,我们回去吧。”
平儿忙道:“不要啊娘娘,您不是说,您有话想对皇上说吗?叔叔是皇上跟前的内监总管,他一定会把皇上带来的。”
看着她那般焦灼,菖蒲便依着她:“那就再等一会。”
其实她也不知道有什么话想对孙闻说,只是那晚他临走前失望的眼神,令她终究有些不甘。
但他或许并不会来。
又等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走到永巷门口去拉平儿的手:“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平儿一个劲念叨:“叔叔从来不会出差错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抬头,忽然惊叫起来:“皇上!”
已经回过头的菖蒲顿时转过身来,神情却凝在那。远远的,看见温婕妤紧握着孙闻的手,依靠在他肩上,相互依偎走来。
她在说:“其实生辰不生辰,对臣妾来说一点不重要,能和皇上在宫里走一走,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孙闻笑出声:“你的要求还真低。”
温婕妤抿嘴而笑:“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了今天你最大,朕听你的。”
“今晚上……皇上还是去别人那里吧。”
“你生辰这天居然赶朕走?”
温婕妤半是撒娇:“可是皇上刚刚说过的,今天听臣妾的,可不许反悔。”
孙闻禁不住笑了:“温画,你几时也变得这么狡黠了。”
温画忽然停下来:“咦,那不是安妃娘娘吗?”
赫然抬头,看到她和平儿一前一后站在永巷门口看着她们。
触目惊心。
温婕妤尴尬道:“原来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永巷……”
温婕妤看他站着不动,便自己走过去,端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安妃娘娘,这些时日在永巷住得还习惯吗?”
平儿气得忍不住道:“娘娘就算永远呆在永巷,也不会稀罕跟别人争什么的!”
“平儿!胡闹!”菖蒲训斥了她几句,“不许在皇上和温婕妤面前无礼。”
她颔首,欠了欠身:“皇上,温婕妤,罪妾先告退了。”
背对着孙闻离去。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一点一滴落在地上。
她以为自己对孙启的感情硬如磐石,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留恋的竟是永远是得不到的。
曾经是,现在亦是。
温婕妤转过身,孙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温画,我们走吧。”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比来时生分了许多。
送她回到文宁宫,看着孙闻沉郁的脸,温婕妤忍不住道:“今日之事,皇上一定会怪臣妾。”
“怪你什么?”
“是臣妾有意带皇上去永巷的。”温婕妤咬了咬唇,“方才在承乾宫,臣妾听到福荣宝对皇上说的话,所以……”
“朕和她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皇上对她的感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
孙闻无奈一笑:“你进去吧,朕自个儿回承乾宫。”
温婕妤欠了欠身:“恭送皇上。”
“温画。”
“皇上还有事?”
孙闻看着她目光谆谆:“今天你带朕去永巷,真的是为了让朕见她?”
“是,臣妾说过皇上开心就是臣妾开心。”
“进去吧。”孙闻双手负在身后,“听你的,朕今儿个晚上就不过来了。”
几位王爷派遣回京后,孙闻各自赏了他们宅邸。
这日正是酷暑难耐之际,孙安特地冒汗到了启王府。
孙启正在陪碧萝在池边喂锦鲤,碧萝在他身边笑吟吟:“自从回来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王爷这么好兴致。”
孙启看着锦鲤而笑:“本王说过,只要能随遇而安就够了。”
孙安叫他:“孙启!”
“你怎么来了?”
孙安边走边说:“我来,自然是把你想知道的人和事告诉你。”
孙启下意识看了看边上的碧萝,她拿过鱼饵,欠了欠身:“两位王爷慢聊,我下去吩咐他们送些茶点来。”
直到她走后,孙安一把拉住他:“果然!自从你去了永巷之后,皇上再也没看过安妃。”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很介意,很介意你和安妃的事。”孙安瞪大眼睛,“他知道你去看安妃,恼火嫉妒恨。”
“你的意思是……”
“不错,皇上爱安妃。”孙安肯定道,“不然当初安妃半夜被劫的事他怎么会不了了之?这一次你去永巷他是敢怒不敢言。这一切都说明他很在意安妃。”
孙启顺着孙安的意思问下去:“皇上很在意她,那又如何?”
“你傻啊!”孙安环顾四下,见没人的时候才放下心来,“皇上在意安妃,你不就可以利用她来对付皇上?”
孙启神色一凌:“我怎么可能利用菖蒲去要挟皇上?”
孙安十分不以为然:“那又有什么?她都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眼下还怀着他的骨肉,难不成你还想着能和她在一起?”
孙启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而且……我还听说……”孙安故意卖弄关子,眼睛斜睨着孙启,“有关于皇上的身世……”
孙启有些狐疑:“关于皇上的身世?”
孙安微微一阵冷笑:“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流言蜚语,说皇上……”
“凑近点说。”
孙安附在孙启的耳边一阵低语。
果然,孙启瞪大眼睛神色惊变:“有这种事?”
孙闻用手拍了拍他的胸膛:“所以说,其实你也不完全是输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个……”
孙安道:“我的母妃出身低微,朝中又没有支持我的势力。可你就不一样的,毕竟当初你只差皇位一步之遥,那些支持你的势力虽然被皇上剿灭地差不多了,但总还有些残余势力。”
孙启看了他一眼:“皇上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还要与他作对?”
“因为……”孙安握紧拳头,“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那种咬牙切齿的恨,丝毫不想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孙安。
他走后,孙启依旧站在锦鲤池边。
“王爷?”碧萝带着送点心过来,见四周没人,“安王呢?”
孙启转过身,收回方才的失身,温柔一笑:“孙安他走了。”
碧萝“噢”了一声,吩咐道:“把这些都撤下去。”
她见孙启一脸凝重,小心翼翼问:“王爷,没事吧?”
孙启转而一笑:“没事,你下去吧,本王在这里喂会鱼。”
“是,妾身告退。”
这时身后走近一个人来,朝他行礼:“王爷,事情都如之前预料的一样,徵王和安王都对皇上的身世产生怀疑。”
孙启看着水里遨游的锦鲤:“嗯,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听着来着离去的脚步声,孙启停止喂鱼饵,转而静静看着他们。
他自己曾经就像这锦鲤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自从政变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如今快一年过去了,他再不能坐以待毙。
孙闻,纵然你够狠,够绝,踏着我母妃的鲜血和我的耻辱登上皇位,可你知道吗,那本不属于你。从来都不属于你。
菖蒲,他曾经深爱过,甚至现在还不忘她对自己的那份情谊,可事到如今他必须得开出自己的一条大道,去除身边的荆棘。
他在心里默默道:那晚是我最后一次去看你,为着你对我的那份情。
春去夏至,夏尽秋来,一转眼便入了冬。
冬天下了好几场雪,大雪覆盖在连绵迭起的殿宇上,望不到尽头。
周围都很安静,永巷里更是静得连声音都没有。
菖蒲半坐在冰凉的炕头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平儿不断用手摩擦她的双脚给她取暖:“娘娘还冷吗?”
自从来了永巷,菖蒲就素面朝天脂粉未施,一头青丝披在肩上,说不出的温柔平和:“平儿,我不冷,我就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平儿也堪忧道:“是啊,都超过太医预算的日子大半个月了,娘娘的肚子还没动静。娘娘,要不奴婢去找找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