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只要夜铭熙没有找到菖蒲,也无从调查到她是生是死,那么身在王府,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皇上若没事,臣先行告退。”夜帧旭对夜铭熙抱拳做辑一拜,言明想要告辞。
他也没有强留夜帧旭,摆摆手。“退下吧!”
当夜帧旭走出寝宫后,陈中天侯在外面。他对夜帧旭行礼一拜,夜帧旭略微点头,便匆忙而走。
“让他进来。”夜铭熙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口热茶。
好让脸色看上去稍稍红润些,陈中天的为人他不会掉以轻心。
陈中天跨进寝宫,见到夜铭熙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喝茶,再想到被打入冷宫的女儿,他心里止不住怒火三丈。
“皇上,老臣实在不懂,为何要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陈中天语气些微过激。
夜铭熙放下手里的茶杯,稍稍抬起眼。“你是在责怪朕?”
“陈中天你好大的胆子,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你一个臣子来置喙?朕,把皇后打入冷宫也是人之常情。她做不到安分守己,三番四次前往东宫。”夜铭熙不给陈中天反驳的机会。
只要说出这番事实,他就算是再想说些什么,只怕也是自觉理亏。
东宫那是什么地方?已经被列为了禁地,夜铭熙也正是算准了陈丝雨会去。才会故意将东宫封起来,再者,不封锁东宫,以陈丝雨的性格很有可能会想着住进去。
菖蒲虽已死,可那是东宫,夜铭熙还不想陈丝雨指染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老臣没有这个意思,皇后娘娘痛失孩子,此时此刻正需要皇上的陪伴。”陈中天说话时的语气有了改进。
心里一阵后悔,真不该让夜铭熙顺利登基。
说不定举荐夜子墨会更好,好歹夜子墨是三皇子,论出生早晚这一点,夜铭熙自然是及不上夜子墨了。
如今木已成舟,陈中天就算肠子悔青也别无他法了。
“李公公送客……朕要安寝了。”夜铭熙不顾陈中天的脸色有多黑。
摆手要他跪安,连李公公都唤来了,摆明下逐客令。
刚才和夜帧旭聊了那么久,他有些累了。
李公公走到陈中天面前,勉为其难的开口。“丞相请……”
陈中天虽然生气,倒也不敢发作,走出了寝宫。
出去的陈中天使夜铭熙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能够安枕无忧。
无绝回到魔宫伫立在庭院中,她抬头望着那轮明月,心里有千丝万缕的恨犹如一张大网,似乎要将她捆在其中。
夜子墨,夜铭熙,菖家,太多太多的人。
她以为看到夜铭熙登基就能放下心中的一切不快,原来这些竟是自欺欺人。
“宫主……”她的身后传来声音。
净莲师太走到了她的身旁站定,看着她的脸色,心中了然。
能让她如此牵肠挂肚的无非是夜铭熙和菖家,现在菖家已家道中落,就算在回首,那也是枉然的。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夜铭熙了,看着无绝的脸色,净莲师太有些不忍。
“别想了,过去的一切你需要放下,唯有你放下了,才能真正做你想做的事。”她不想看着无绝一日一日消瘦下去。
为了报仇用尽一切心计,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虽然表面她是要无绝报仇,成为魔宫的宫主,说到底这都是因为她想要无绝活下去,一个人活下去需要强大的动力。
仇恨正好是无绝此时需要的力量,这力量能够使她变得坚强。
“不用劝我,这一切已成定局,夜铭熙的所作所为令我此生难以忘记。”她痛苦的闭上双目。
眼前历历在目的是那些伤心往事,孩子的死,双亲的死,容昭的死,包括她自己的死。
净莲师太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无绝,知道此时此刻说再多也是枉然。
“师父,我未曾想过因为嫁给他,而给家族带来了灭门之灾。”无绝说着,眼泪竟悄然而落。
那些触景伤情的过往在她脑海中飘过,一幕幕是那么的清晰。
想要忘记很难,想要抛却也不容易。
末了,她长长叹息一下。“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我但愿我从未认识过夜铭熙。”
站在他们身后的玉面郎不知何时到的,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
似乎无绝说的话,他认为有些消极。
“你是魔宫之首,消极的你若是被那些人知晓,想必也会影响魔宫的气势。”玉面郎说着话的人已经来到了无绝面前。
他不是不怕死,而是不想看到魔宫的统领者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净莲师太想说些什么时,玉面郎却无谓笑笑,双手抱胸站在无绝面前。
“宫主,人得向前看,你若是记恨着过去,那也就无法面对将来。报仇,如今的你轻而易举能够做到不是吗?”他只是想要无绝明白一个道理,天无绝人之路。
不等无绝回答,净莲师太对玉面郎露出了欣赏的眼神。这小子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还是老样子,还真是死性不改。
无绝抬首,看着眼前的玉面郎,此人她虽然接触不深,却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改观。
“明儿起,你就跟在我身边,顺便教我如何成为你们满意的宫主。”无绝表情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
玉面郎听完后仰头大笑,有趣,真的有趣。看来魔宫有热闹可看了,这位新任宫主出乎他意料之外。
老竹子的树梢被风吹得摇晃不定,从裂了一角的小窗子看去,就如几个年迈老妇正在风中舞动的残缺而僵硬的扇舞。一片片黄叶从枝头落下,它们最后的时光甚至唤不起一粒尘埃的叹息。
陈丝雨裹着一件单薄的素衣宫装,呆呆的望着竹子下的阴影。北风从门缝里狂灌而入,整个冷宫如同冰窑一样寒冷。
“这帮狗奴才,本宫只是暂时落难,如此冷冬,居然连裘衣都没备一件。实是欺人太甚。”
她一个人顾影自怜,冲到门边妄想破口大骂。偌大的后宫却似一座荒凉千年的地下城,除了漫天的黄沙漫舞,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
更莫说,她长久以来,费尽心机去索取的辉煌和荣宠。
天空早已换了颜色,本应是贵妃帝后的荣宠,她却在这冷宫中度过了漫长而冷清的日夜。而夜铭熙,这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王,自把她打入冷宫后,竟也未曾踏足半步,不曾探望她一眼。
早晨,太监懒懒的在门前清扫落叶,只听得陈丝雨在屋内喝斥道:“狗奴才,馊饭也敢拿来给本宫吃吗?”
一阵杯盘破碎的声音,太监冲进门里,只见餐桌上的碗碟尽数被扫倒在地,伴着今晨的清粥,一地狼藉。太监极为不悦,口中喃喃有词,似是故意忍着不发,话语却是恰恰让陈丝雨听得分明:“早已不是千金之躯,却恁是还端着贵妃的架势来做人,身处冷宫、年月漫长,倒是不知道要认命?”
“呸……”一口浊痰吐在地上,陈丝雨脸罩寒霜,恍惚仍有妃子的威严:“如今我是虎落平阳,被你这恶狗欺负也得忍气吞声。但是,我父乃是朝中重臣,王上对我亦是真心思慕。你们这帮瞎眼的畜生,就以为,我会一辈子困在冷宫不成?哈哈哈……只怕有一天,我再回高位,我定要将你们这帮奴才、畜生挑了舌根。”
太监听得她声声喝斥,尤自记起她往日行事的狠毒。不禁心有余悸,低头收拾了屋子,再到厨房煮了碗清粥送上。
一路送至冷宫边缘,适逢平时交好之宫女询问:“只不过是冷宫的破落小主,何故却要送上两轮早饭?”
太监垂头丧气:“虽则是落魄小主,但其父朝中势力正盛,当日也曾圣恩极隆。后宫之中,起起落落之事常有。我此前对她极不敬,惹恼了她。唉,只怕有一日,她再蒙圣宠,我便下场凄惨。”
宫女皱眉,思索良久,咬牙道:“与其坐等她日后得势,倒不如今天便未雨绸谋。这圣宠不是她想得,就能得的。”
“你倒说说,有何良策?”
太监极激动,与宫女到了无人处,宫女只在小菜里加了几片香叶,翻了几下,才让太监送到宫中。她冷笑着:“从前,陈丝雨害人不浅,今天,我们也给她点报应。冷宫日子漫长,只怕等到皇上记起她时,她已无福消受。”
陈丝雨用完膳,没多久之后双手开始使劲抓挠着,胳膊上出现了红红的小疙瘩,连脸上也起了疹子。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那些下作的奴才做的手脚。
她气得摔碎了放在桌子上的碗碗碟碟,守在外面的太监和宫女听到瓷器摔裂的声音,纷纷低头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这让陈丝雨心中一顿闷气,实在委屈极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没多久听闻院中传来吵杂的声音,陈丝雨也没心情去细看。总之现在的她不想出门,更不想见到谁。一肚子晦气没的出,正难受的要命。
然而就在此时冷宫大门被推开,进来的陈中天愣在了原地。这里比他们陈府的柴房还不如,女儿出生到出嫁前和尝吃过一丁点儿的苦,现在倒好,夜铭熙居然将她打入了冷宫。
一见到来人是陈中天,陈丝雨马上起身跑到了他面前,哭着抱住了亲爹。
“爹,你看看女儿的胳膊和脸,那帮该死的奴才给女儿的饭菜里下了药。”陈丝雨好不委屈,又是跺脚又是落泪。
陈中天不好当着那些奴才的面说夜铭熙的不是,带着女儿走进了冷宫内。
等外面的奴才们关上宫门时,陈中天这才压低声音。“傻女儿,这话也不能当着奴才的面说啊。你想,这才多久你就遭了奴才们的作弄,若传了出去,岂不是如了别人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