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旬,菜过五味,李放打了一个饱嗝,微微一抱拳道:“魏大人的意思李某心知肚明,也在此谢过魏大人。有道是,帮了,李某铭记五内;不帮,亦是职责所在;提点了,李某三思再行;不提点,李某亦不敢胡乱造次,魏大人将心好好放到肚子里吧。”
魏知行不置可否,放下杯箸,魏来端上来盆子,小心翼翼的静了静手,用雪白的巾子擦了擦手,抬眼看向李放,眼睛轻眯,眯成了细长的狐狸眼微笑道:“你我二人齐心为吾皇效力,理应首望相助,况且,这桌膳食不是代表了李将军的心意了?!”
李放眼睛也轻眯了起来,谈什么首望相助?说的好听,一顿饭都推三阻四的,这倒好,本来的蹭吃蹭喝,到头来变成了做东请客,最为关键的是, 事儿还没办成。
军中缺盐已经不是一天半天,镇国将军李显多次向京中申请调配,耐何杯水车薪,无奈之下,李显自掏腰包,用侯爷府中的银子扮成盐贩的到周国边境偷偷换了不少,但不是长久之计,恐不是被朝堂诟病就会被敌国查觉,这才到魏知行这里来探内情和口风。
因为府中银子亏空,李放的手头自然也不宽裕,只靠军饷过日子,还要养他后院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数不清的女人们,每每捉襟见肘,已经有同辈中人开始背地里笑话他了,所以,他才明晃晃的将身家全都戴在身上显阔绰,免得有人笑话他这个未来承爵的侯爷、镇南少将军。
李放可怜,比他可怜的还大有人在,就是他的老爹李显,连三年前义女成亲的嫁妆都是九抬,前四抬是实的,后五抬是空的充面子的,两年前外孙子出世,送的金锁头都是当了夫人的嫁妆才买成的。
所以李放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酒宴,首先想到的就是老爹那张要债似的黑脸,和魏知行不苟言笑的脸有得一拼,呸,李放忙啐了自己一口,哪有将魏知行和自己老子相提并论的傻子。
魏知行看着李放一脸的五彩纷呈,微微一笑道:“李兄手头不便?原来如此,魏某晓得了,魏炎,差李捕头回县衙官驿取了本官的银票来......”
李放忙伸手拦住了要出去的魏炎,脸色阴沉着、咬牙切齿道:“这点小银子,本将军还是有的,不劳烦魏大人了,小二,小二!!!”
李放心里这个不痛快,什么叫“原来如此”、“他晓得了”,是影射他知道京城公子哥传的自己缺银少金的事儿了?还让李捕快去取银子?魏来和魏炎没长腿吗?身上的银子一顿饭都不够吗?滑天下之大稽!叫李捕头去,不就是诏告天下,天下闻名的李少将军吃大户般的吃魏大人!这得吃下多少好东西,害得魏大人派人回县驿取银票!!!不是银子,是银票!!!这是再给京城的公子哥们再添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与风流不同,太丢人,他,丢不起。
小二一脸谄笑的进来,对李放点头呵腰道:“官爷,一共是二十五两银七百五十文,收二十五两银子。”
李放看着店小二的嘴巴一开一兮,只听了一句“二十五两”,其他全都听不进不进去了,这也太特么贵了,普通驿馆一顿饭不过花了他二两银子,管的却是他和手下二十人的饭食,这里,只管他二人的饭食!却是贵了十倍多!!
李放硬着头皮将手伸进了腰里,颤抖着手将荷包扯下递给了李小五,李小五似被割了肉般、心惊肉疼数出二十五两银子,几乎掏空了整个荷包,连碎银子都凑在了一处,数了三遍无误后才递给了店小二,小二“哗”的一声将银子收在了身前的搭链里,高声喊喝道:“水云间客人收桌备茶。”
李放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向李小五,李小五会意,偷偷跟了小二出去,回来后站在李放身后,给了少将军一个稍安勿燥的表情,口型里隐约吐着三个字:“茶水不收银。”
李放看着桌上几乎剩了大半的膳食,又向李小五使了使眼色,李小五尴尬的看了看魏炎和魏来,见魏家主仆三人连看都未看二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再次出了雅间。
不一会儿,小二哥拿着茶水盘进了屋,摆好了茶盏,将菜肴一一放在茶盘之上,看到一大碗中只剩汤色而不见肉,犹豫的看着李放道:“官爷,这汤太稀,无法带回,只将这些干爽些的菜用油纸包了可好?”
李放脸色又变了,已经分辨不出何种颜色,连茶都不吃了就匆匆告了辞,看着佝偻的背影,不知是腰受伤的缘故还是怆慌的缘故。
魏来不由得哈哈大笑:“主子,还是你有办法!让他也尝尝吃憋的熊样!”
魏知行眼色深沉的看着魏来,半天才咬着牙道:“什么叫做‘也尝尝吃鳖的熊样’?你的意思是说本官是就是第一个吃鳖的熊样了?”
魏来的笑登时凝固在脸上,绽放不得又收不回去,别提多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