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伯满是沟壑的脸粉得如同春天里的花骨朵,忙摇手道:“殷姑娘,这、这哪成?你是俺的救命恩人,还要供养着翠儿和松儿,绝对不行......”
明月肃然回道:“李老伯,有钱大家赚,我赚得比你多得多,你们生活得容易了,翠儿和松儿也就放心了,她们放心了,我自然也就放心了。”
李老伯的脸登时百花齐放,乐得合不扰嘴了,忙答应道:“陈安县离此不远,明日傍晚回,后天准到!”
二人敲定了日期,马车得得起程而行,魏来骑上了大黑马,忽然想起魏知行吩咐的话来,对明月道:“明月姑娘,你明天在家等着,主子明早派车接你到县衙,让您将砗磲粉带上,此外,主子还特意让小的转达您,县里发了告示,凡是女扮男装的与偷盗者依同罪论处。”
明月终于耷拉下小脸,一幅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砗磲粉,早就成了李放脸上的一抷粉,剩下的,只有一罐子相似的石膏粉和明矾粉,英雄末路,不得不低头啊,魏知行,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太穷了,人穷志就短了,大道理说不通的。
马车缓缓向村口飞驰而去,早起的村民无不惊异的张望,只看到一辆富贵的马车背后,是一辆敞篷载着红漆大棺材的马车,大家交头接耳,纷纷猜度着是哪家死了人、发了丧,只是议论来议论去也没议论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行色匆匆的殷才和宋娇娇看出了一丝端倪,在马车车厢窗幔飘起时,瞟见一个形似松儿的男娃子,浑身披麻戴孝,痛哭失声!二人面面相觑,一脸震!
殷才想起刘氏昨夜不言不语、伤心绝望的模样, 心里登时乱了方寸,明松哭得那样悲伤,莫不是刘氏出事了!!!那棺材里躺的是刘氏???殷才想要抬腿去追马车,被宋娇娇一把扯住,二人不再耽搁,决定先回三房看看究竟再说。
二人一脸忧色的赶到三房,院中飘散着零散的铜纸钱,地上的火盆子的灰烬打着旋的飘起,一阵肃瑟薄凉之气,让人自脚底向上冒着寒气,心思如沉入了沼泽地,一再的下沉、下沉。
韩氏父子面色凛然的安装着昨夜卸下来的柴门,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丝毫的声音破坏众人本就沉闷的心情。
明月正在训斥着两条前两日有家不回的大狗,两条狗排排坐的蹲着,呆萌呆萌的看着明月,一幅好不委屈的模样。
小翠坐在院中的小木扎上,脸呆呆的望天,脸色如这天一般,灰蒙蒙的,似要随时倾压,将人碾成肉泥,却又似乎强忍着最后一口气,硬生生憋着,隐忍欲滴,脸色如这地上的积雪,惨然的白。
外屋的门开着,顺着门滚出浓浓的烟,明星添着火,刘氏用大锅铲快速的翻炒着鸡块,响着噼啪的油花声,散发着阵阵肉香,只是,脸色同样不见晴色。
明阳则迈着小短腿,吃力的端着一大盆的白米
粥,吃力的爬上炕,放在炕桌上。
盆子被墩得一倾斜,洒出一大口米粥来,明阳将舌头舔在桌面上,吸溜一声吸进了嘴里,恋恋不舍的用舌头舔着嘴角,不无可惜道:“唉,这样贵又好吃的东西,可别白瞎了。”
宋娇娇心中一突,脸色晦暗的看向殷才,殷才也是一脸的惧色,二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涌现了同样一个想法,那就是:刘氏还健在,心情虽然不好,却比昨日要死不活的样子强了不少;松儿坐着大马车、披麻戴孝的走了,前脚刚走,三房就吃起了好东西!好几十文钱一斤的白米!!!
串连起前因后果,二人只能想到了一个原因,那就是松儿被卖了,卖给了一个没有儿子打灵幡的死绝户!
难怪二人会想歪了,在古代,“绝户”就是没有儿子传宗接代的人家,是对不起祖宗十八代的大不孝,所以有些有钱人,即使生前没有生儿子尽孝,死后也会买一个临时的儿子给打灵幡摔泥盆,给引路上西天,至于“引路”以后,地位并不高,相当于家奴。
当年没有阻止松儿被卖,一直是殷才心里的隐痛,现在,再次面临松儿的离开,顿时头脑炸裂,精神几近崩溃边缘,跑到刘氏面前,不顾男女大防的抓住刘氏的肩膀,颤抖着声音道:“你也将松儿卖了,是不是?你口口声声骂我娘当奶奶的狠心,你这个当娘的不是比她还狠心,你怎么能让松儿再次失去娘!!只为了换你这些好吃食!还吃什么吃!!!这些都是松儿的血肉换来的!”
殷才显然动了真怒,将刘氏刚刚掏出来放在盆子里的鸡肉一下子掀翻在地,热汤正是最热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渗进了刘氏的棉鞋里,饶是鞋面儿厚,仍是烫得刘氏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