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眼珠乱转,成竹显然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二人满腹狐疑的进了内宅,因为接近午时,此时的刘氏定是在伙房,亲力亲为的交待厨娘准备餐食,明月不想打扰刘氏,便直奔书房,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明星、明阳、高儿和成儿,这四个娃子的课业怎样了,当时明月可是向成鸿略提出来,让明星和明阳也一道跟着成二先生启蒙。
明月不想打扰到学习之人,放缓了步子,慢慢靠近书房。靠近窗外便听得书房里一阵激烈的争论,只听松儿清脆而急切的声音道:“先生,您说的道理不通。‘夫要妻从,妻不得不从;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丈夫、父亲和君上都是错的呢?也要听吗?也要做吗?”
先生的声音明显一滞,重重咳了几声道:“然也。妻微、子孝、臣服,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人类得以传承的希望,是......”
松儿急切道:“你说的文章狗屁不通,姐姐说了,这万物众生,不分贵贱;真知面前,人人平等。即使是蝼蚁,也有生存的权力;即使是圣贤,也有过错。若是丈夫错了,要据理力争;若是父亲错了,明理顺导;若是君上错了,要以正视听。”
“你、你、你,好你个成明松,你有哪堂课不捣乱的?你有哪堂课不提出异意的?我的道理狗屁不通?你,你简直有辱斯文!啊.......”话音未落,便听到成鸿谋一声惨叫,明月脸色一变,忙踏步进了书房。
此时的成鸿谋,正跌坐在书案旁的莆团上,手里握着的一把戒尺,奇怪的是,那戒尺上面爬满了蚂蚁,而且是红色大只、咬人很痛的那种大红蚂蚁,密密匝匝的,直往成二先生的手背上爬,看得人毛骨悚然,浑身都麻酥酥的,好不难受。
成鸿谋忙扔了戒尺,拿起桌上的一只巾子,想擦掉手中爬上来的一大撮蚂蚁,哪知那巾子是鼓胀的,被成鸿谋一扯就扁了下来,里面鼓出来一阵臭轰轰的气体,熏得成鸿谋不得不用手去堵鼻子。
显然成二先生又忘记自己手背上还粘着蚂蚁,蚂蚁顺着手指又爬上了脸颊,气得成鸿谋猛拍自己的脸,似给自己打耳光一般,这才蚂蚁拍落下来。
成鸿略无声的用手指指着高儿和松儿,颤抖着手指,张开着大嘴,喘着粗气,还没等说出一句话来,眼睛一翻,竟然昏过去了。
成高儿终于摒不住气了,夸张的在地上打着滚似的笑了起来,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明月踏步走到面前,吓得成高儿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如被掐了脖子的待宰的大公鸡。
明月脸色阴沉的看着高儿、明松,眉头紧锁,脸色如狂风暴雨前的宁静,阴郁道:“谁的主意?自己站出来。”
松儿看了看高儿,高儿看了看松儿,几乎同时迈前了一步,眼里虽然透着惧怕,但同时也显现着倔强不屈。
明月声音提高了一些,怒道:“这意思是你们两个有份了?!从向阳村回来之时,我是不是叮嘱过你们,先生是传道解惑的圣贤之人,你们要多学、多听、多做,将来即使做不成一个栋梁之材,最起码也要做一个明理之人,你们就是这样向先生学习的?”
明松紧咬着下唇,半天才讷讷道:“大姐,你来教我好不好?成先生教的东西我不赞成,反而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姐姐让明星和明阳跟着先生一起学习,先生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第二天便将明星、明阳撵回卧房学女红了;先生让吟诗,我便吟了姐姐教的那首‘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先生说吾皇圣明、天下盛世,子民安居乐业,不知饿是何滋味,我背的简直恶意中伤、妖言惑众......”
明松越说眼睛越红,竟哽咽着哭了起来,几乎每一天,他都和这成先生的思想形成猛烈的撞击,最后均以悲壮的形式收尾,每天手掌心都被打得红肿肿的。
高儿与松儿交好,自然为松儿抱不平,而且也觉得松儿说的道理更胜二伯一筹,于是想着法的顶着成鸿谋。
两个娃子是不省事的,这成鸿谋又是个死脑瓜骨,不懂变通,于是双方如同蛇与蛙、鹰与兔,成了见面就掐的天敌。
明月看着两个娃子倔强的脸,深深的吸了吸鼻子,似要将涩涩的酸楚吸回去一般,拿起戒尺,将上面的蚂蚁敲掉,指了指松儿的手。
松儿省事的将手板递到明月面前,明月高高举起,“啪”的一声重重的落下,毫不容情,只一下,手掌心便红得肿了起来,因戒尺上粘着蜂蜜,打完要拖拽一下才能扯开手心,带着伤口更加的疼。
十几个戒尺下去,手掌已经红得不成样子,肿得如一只发酵的小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