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上云低眼看着脚下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怔望向老国君此时侧头正对自己所投来的眼巴巴期盼的眼神。
眼前这位戎马一生,白发苍苍的威严老者,此时血丝密布的眼睛中却透露出了那般的无助和对自己的苦苦哀求。想他的一生中,一定是没有睡过几个安稳觉。
他曾经也是身形挺拔,眉目英豪,那般地意气风发,驰骋于沙场。
那时候,他的笑容热情之中一定透着散漫,他的歌声深远而嘹亮,远远荡了开去好似这就是草原上自古以来唯一的声音。他就如那草原上传说中的天马,所到之处,便是惊鸿一现。
而直至今日,即使自己已自顾不暇的缠绵于病榻之上,却还依然在悉心为这片草原的未来谋划着。
此时,衣上云的心里不禁忽然对他升起了一抹怜悯之心来。
一张凝重的似是永远都化不开来的脸迟疑了许久,终是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严肃地开口对他说道:“这块兵符,我答应你,一定会亲自将它交到二皇子殿下手中,就当是作为我对北烈能收留我至今的报答。”
老国君闻此,顿时松了口气,眨了一下眼睛躺了回去。
岂料衣上云接着又道:“可是,二皇子他虽是皇室之人,但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和感情的鲜活的生命,不是任你们随意安排摆弄的傀儡木偶。”
顿了顿,心底忽生出无尽的凄凉,是不是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永远无法做真正自己想要的模样,去按照自己的意愿过一生。
随即又道:“这些日子以来,许是因为太了解他。所以,请恕我无法劝他什么?办完此事后,我会永远离开这里,从此与北烈国...再无任何瓜葛。”
说完这番话,衣上云朝榻上再次惊愣不已的老国君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感谢,亦是与其做最后的道别。
之后,便即刻转身离开。
就在她刚走出没两步的时候,忽然再次顿足停了下来,并未回头,只字字铿锵地道:“还有,不管西秦如何待我,就算是要我死,我都不会舍弃,更不会背叛。这是一种信仰,一个人的心中若是没有了信仰,那他的一生就真的是毫无意义,生不如死了。”
说完,便兀自头再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去。
望着她离去的弱小背影,老国君颤颤巍巍地强撑着一只胳膊半支起身来朝其一脸震惊。
稍时,嘴里竟有些发颤,喃喃地低声叹道:“难怪几百年以来,西秦国能够一直在灵空大陆里屹立不倒,也唯独只有他才拥有那股神秘力量的守护。原来,就连如此一个被遗弃了的黄毛丫头都如此忠心爱国,就更别说其他了!而我北烈……”
遂想起那一个个如今已经投降了西秦的降将与如今的危急困境,他的眼里尽是一片悠长,呆呆地沉默了会儿,挂起一脸忧郁道:“看来,我北烈真的是气数将近了……”
他的语气,平淡中带出几丝厌倦,就连眉梢眼角本就已经被岁月与病痛所折磨,仅存下的一点点神采飞扬亦瞬间荡然无存。
说完,竟又再次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眼里满是苦涩与忧郁,手用力拳成拳头,上面的青筋突突跳动,随之,一大口鲜血再次喷出,顿觉连视线都已变得模糊,吃力地望着衣上云渐行渐远的背影……
恍恍惚惚之中,竟情不自禁地叫了声:“若曦,这个与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丫头,骨子里竟比你当年还要倔强,是不是你的灵魂真的得到了重生。若曦,我好想你,好想你……”
力气越来越弱,视线越来越朦胧,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扑通”一声,重重地瘫趴在了榻沿边上,如同一条不甚跃离开深水中的鱼儿一般,落在岸边奄奄一息,无助地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就在这时,忽然从一暗处缓缓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身影来,那黑衣蒙面人蹑手蹑脚的朝着榻边的人轻轻踱步过去。
伸手将其一把翻身过来钳制住,瞬时飞快地拔出了手中握着的一把锋利的匕首,紧紧抵在他的脖颈上逼问道:“兵符在哪儿?”
“什…什么…什么兵符?”老国君已然语不成句,气喘吁吁地道。
那黑衣蒙面人瞬间没了耐心,顿时朝起俯身下去,眼神直勾勾狠狠地盯着他道:“都要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蒜?当然是北烈皇室的‘天马兵符’咯。”
老国君强撑出一股力气来对其冷冷笑了一声:“哈哈哈哈哈”,继而又孱弱地道:“你…你来晚了,兵符…兵符…我…我已经将它传给…这片草原未来的王了。”
“你说什么?”黑衣蒙面人一听,顿时惊呆了,手上的力气随之不知不觉中亦加重了几分。
老国君忽然受力一惊,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这时,许是因为分神。那黑衣蒙面人一不小心,竟忽然从身上掉落下一把剑鞘与剑柄上俱都金光闪闪,镶嵌着许多红绿色宝石的名贵短剑来,刚好落在了老国君的身旁。
老国君吃力地定了定神朝其横了一眼,顿时认出了那把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短剑来,继而一脸惊愕至极地怔望向蒙面人那霎时亦变得心虚了下来的眼睛,道:“你,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