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可真是倒霉,算了算了,就当我善心大发,不收你银两便是!”少女脸色郁结,继续念叨,“谁叫我那菩萨心肠的娘亲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看见路边有受伤的人总是要施恩一番。”
她嘴里嘀咕着,手中动作不停地扯下一块纱布:“可我们也要吃饭啊,本来这次来洛阳投奔舅父,身上带的银两所剩无几了,我要是再不出来挣些补贴,下顿恐怕连馒头都吃不上了。”
“所以你背着个药箱,独自一人跑出来就是为了卖药挣钱?”宏逸微怔,话语中带着些许深究。
“那当然,这里伤患多,捞金快!”
少女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自得,谁料宏逸掏出一锭白银扔到她怀中:“药你留下,雨停了便赶紧回去!”
她倒也不客套,笑眯眯地将白银装入钱袋。
“你怎么不待在军营,打了败仗就意志消沉了?”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洛阳本是前朝京都,自然是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宏逸不语,他此次带兵攻城,本就被营中的几位老将轻视,如今五十万大军惨败,他更是无颜回去面见父皇。
“都已经战败了,还待在军营作甚?”他苦叹着垂眸。
“私自出营可是无视军规的重罪,犯者斩之!”少女正色说道。
“你以为我会怕触犯军规,那万人坑也不差我一人。”宏逸无所畏惧地冷然一笑。
“话可不能这样说,我父亲戎马一生,经历过无数大小战役,你攻城失败,难道就打算这样继续消沉下去吗,如果我父亲还在世,肯定会用军杖狠狠教训你一顿!”
“你父亲是谁?”宏逸随口问道。
“长孙将军就是我父亲啊,我们这次来洛阳,就是为了投奔舅父。”
“长孙将军在世时盛名在外,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自然,我父亲擅长行兵打仗,在对付像洛阳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有时候并不能单靠强攻。”
“不靠强攻?”宏逸喃喃自语,沉思熟虑,“如今我们军营安扎在洛阳西北的北邙山上,能居高临下指挥全局。洛阳城的几个据点目前被敌军重兵把守,每个据点都是易守难攻的坚城,硬打的话没个一年半载很难成功。但是论兵马和战斗力,他们不敌。对方显然打算拉长战役,拖延时间。”
“既然如此,只需死死看住洛阳,再分兵把洛阳的粮道全部斩断,接着将那几个据点能拔除就拔除,不能拔除的就看死,让这里彻底变成一只死乌龟不就可以了。”
宏逸闻言,抬眸看向那貌不出众的平凡少女,唇角微微勾起:“不愧是长孙将军的女儿,倒有几分你家父的风范与智谋。”
“其实,我也是耳濡目染,可惜自己生来只是女子,不能像大哥那般名正言顺的随军征战。”
少女抱膝而坐,神态静谧,几缕发丝垂落,一双晶莹水眸镶嵌在白皙稚嫩的小脸上,眼底透着莫名的情绪,感受到身旁探究的视线,忽而回眸一笑。
“虽然舞刀弄枪对我来说不在话下,可在女红方面当真是惨不忍睹。我娘说,就我这粗俗的性子及笄后肯定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谁说会没有!”宏逸不知怎的,对这初次相识的少女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触。
她愣愣看他,少年低垂的眉目看不清神色,领口微露的一抹皓颈淌下水珠。
雨声渐小,淅淅沥沥地从屋檐垂落,少女将手中剩下的药瓶递给宏逸,垂眸不敢看他,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般,小声嗫嚅。
“这药你拿回去用吧,我要回去了,娘还不知道我偷偷溜出来的事。”
“那你赶紧回去,以后别再独自跑出来了!”
她浅笑着点头,背起药箱走出荒庙。
天空渐渐放晴,丝丝阳光透过厚重的云霭倾泻而下,而最美的风景,不过是那娇小玲珑的少女一袭浅绿色儒裙,盈盈一笑,裙摆回旋流转出轻灵曼妙的弧度。
“小哥,我们还会再见面吧!”她含笑开口。
“会的,洛阳城长孙府,将来我会前去找你。”
他久久凝望,待我功成名就,必然会前去找你
当年的那场大雨,让他遇到了钦佩一生的姑娘,他从未想象过女人也能与男子共谋天下,也能拥有这般广阔胸襟,乐观豁达。
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秦王妃的称号,才能助他开创泰安盛世。
天策府,夜正浓,宏逸趴在凉亭石桌上,喃喃自语:“音音,当初我确实是出于目的才接近你,为何后来真心喜欢上你,你却要舍我而去”
“音音,不管是谁对你狠下杀手,我绝不会让你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