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界的边缘,安琪是他们其中一个天才编造出来的拟人代码,穿越了禁忌的鸿沟,成为了第一个可以沟通两个世界的纽带。她被赋予了所以灵魂都思念的声音,黑色如瀑的长发和小巧饱满的嘴唇,那漆黑如玉的眼眸,带着一点点深幽的光芒。
编写出她的人是慕斯,他最喜欢看着她眼底透露出的微光,他说那很美,就像是潘多拉宝盒最底处掩藏的希望。但是慕斯将她一个人私藏起来,他不想任何灵魂知道她真正的价值所在。也许是他想到了更好的点子,也许仅是希望她可以为他唱一支歌曲,为他指引达到天堂的方向。
但是那些都不是慕斯的目的。
安琪很听话,她全身以至于一根头发都是他的杰作。他在世界的程序库里面一条一条极有耐心的寻找可以与现实世界联系到的代码,他相信莫妮卡在等着他,慕斯就想安琪可以代替他说出那句话。
那句他卡在喉咙里,至死都没能说出去的那句话。
水下的世界极其的安静,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安琪的脚上被扣住了一个铰链,长长的衍生到了脚下她看不尽的幽深地方。有一条极小的鱼摇晃着它的尾鳍游到了她的身边,它是在这广袤无际的水底,除却安琪唯一一个生物。她双手捧住那条鱼,它那么小,但是身上的鳞片却是五彩斑斓的颜色。
她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在胸口,闭上眼,安静的沉睡,她仿佛在做梦,梦境里是遥远的过去。
慕斯最终还是找到了他想要的代码,他飞快的给安琪输入了这段代码,待到安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空荡荡的脑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是她迄今为止慕斯输入的程序无法理解的数据。
慕斯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眼神炙热而真诚,就像是看着她身体里另一端牵系的灵魂。安琪看到慕斯颤抖的嘴唇,下意识的点了上去。
他不能开口说话。
安琪突然抱住自己的头,撕心裂肺的尖叫了出来。她漂亮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像是在承受难言的剧痛。她的尖叫打破了世界边缘一直延绵无尽的寂静,像是病毒感染一样让所有的灵魂都恐慌了起来,他们朝着安琪争先恐后的涌过来,要将这个蛊惑他们心智的罪魁祸首按下地狱。
安琪接到了来自现实的扰乱,人类不知道她的代码组成是什么,迄今为止不像是存在于世的任何一条代码,如同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陆一样,将她的数据捕捉,像是猛兽啃噬着她的身躯。世界构架的数据结构是严酷苛刻的,他们不知道安琪在哭,她的眼泪就像是一颗颗珍珠,跌落在凄冷的世界尽头。
慕斯被愤怒而无声的灵魂挤了出来,他眼神怔然的看着那黑色撕扯漩涡中心的那伸出来的手,她想要抓住什么,但一切都是徒劳。
安琪感觉着身上几乎麻木的痛楚,突然明白了,她就是一条代码。不是灵魂,也不是人类。他可以制造出千千万万个自己,所以他从来不需要握住她的手。
慕斯知道自己又胆怯了,人类可以为了自己的软弱找到无数借口,但骨子里还是不容置疑的懦夫。无论是生是死,他都摆脱不掉这与生俱来,流淌在血液里的懦弱。他想请求她的宽恕,他疯狂的在她消失的地方寻找,但是她确确实实已经消失了,
连一片意识的编程代码都不剩。
他愤怒,他悔恨,他将自己的软弱全部化作了胸中沸腾的怒火。但他张大了嘴巴,发出的还是无声的嘶吼。
他所追求的,难道就是一份苟延残喘下去的理由么?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创造出无数个安琪出来,代价廉价的几乎让他不足以皱一下眉头。但是放在她脑子里的代码只有唯一一个,那是他残存的情感,他不眠不休日夜所找到的,他忘记想要说的那句话。他的脑子几乎已经空了,但是他知道那就话的代码还在她那里,是他生存的唯一意义。
莫妮卡。
安琪咯咯的笑了出来。她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代码,在漫长无止的流水底,她可以有着永恒的时间大把的挥霍。那条鱼亲吻了她的脸庞,她觉得脸上微痒,却不想她在这永恒里慢慢的被慕斯写入的代码侵蚀,她渐渐衍生出了奇妙的感觉。
莫妮卡小姐说,这大概是孤独的感觉。
安琪在人类的干扰下,和现实世界的莫妮卡小姐的编程数据汇流到了一起,她甚至可以和她在心中对话,恐怕这就是慕斯当初的愿望。人类做不到的事情,而她们那般契和熟悉的汇聚在了一起,仿佛从未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