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更黑,如同被墨浸染过一样,哪怕是军营里的营火烧得再旺,也难以破开它。
铁山无坐在被安排的营帐外面,吹着冰凉的风,却是一动不动,仿佛那些温度完全不能够给予他什么影响。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他一直都这样,他的心中其实隐藏着很多不好的东西、不好的情绪,但是他一直都让它们永远地隐藏着,于是他就一直这样淡淡地笑着,笑得让周围的人也放松起来。
无用可雷等和他最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出来和他一起说话,因为他们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们都特别喜欢尊敬铁山无,可是和铁山无说话,真的很累很累,他的笑容一直都毫无波澜,然后反问你:
“然后呢?”
“又如何呢?”
“你觉得呢?”
……
这也不叫对牛弹琴,但是的确有些像。
四面营帐的声音透入耳中,非常热闹,但是铁山无一个人坐在外头的样子,看起来却像是有点孤寂。
在有些时候,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东西,还是会难得地冒出来的,毕竟,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有血有肉的人。
“我们的驸马都尉,没有你的日子,公主殿下很想念你啊。”他想着自己所说的那句话,笑意更浓了起来。
在从前,调侃曾经的驸马都尉这一身份,是他和管阔之间的日常,现在忽然之间他只能隔着空气调侃了,竟然心中也有些抑郁起来。
他和管阔只认识了几个月,但是在这片关外,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只有管阔,没有之一,在很多时候,几个月的朋友,不会有多么亲近的程度,可是他们不一样,因为他们随时随地都会面对生离死别,正所谓患难之间才见真情,于是他们的坚定的友谊就这样产生了。
然后那一场失败的战役突然就发生了,他和管阔突然就分开了,他不知道管阔的死活。
如果他并没有认识过管阔,也和对方没有过战友兄弟之情,就是管阔死在他的面前,他也最多叹息一口气,然而现在的他,却无法释怀。
他望着黑魆魆的天空,又望了望今天来时的方向,忽然开口道:“驸马都尉,你还好吗?”
“他们都觉得你不是驸马都尉,我一直喊你驸马都尉,你觉得我不觉得你是驸马都尉,可是你知道吗,在后来的时候,我觉得你并没有辱没了那个身份,不对,正因为是那个身份是你的,于是那个身份是荣光的。”
“为什么我会这样觉得?因为你是我铁山无的兄弟,你是一名合格的北唐军人,我铁山无对自己很满意,我对你当然也很满意。”
“其实吧,嫁给你,也挺好的……”他道。
因为那句话之中少了那个身份,于是那句话就变得非常的歧义,甚至会让人用鄙夷甚至恶心的目光去看待他,但是懂的人,都会懂。
他铁山无要是大喊一声广乐公主李惜芸能够嫁给管阔,是她的福气,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作死。
有些东西,摆在心里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