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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临去前,特意吩咐下,丧礼需在寺庙中操办,亦不可大操大办。所以,寺庙中的辟岀的一个会客厅中,挂满了哀丧之物,一口朴素的棺木置于厅中间。左边依次跪着欧阳家一众人等。
明月默默地烧着手中的冥纸,余光间时不时地打量着欧阳淇,只见其仍是一副呆愣的模样,眸中的哀痛却是长久不下。她心中不禁一叹,看了一眼置于厅中的棺木,此前还握着她的手说着谆谆教诲,眼下却已是泯了意识,踏进奈何,到底是天命弄人,还是……
她似乎无意地看了一眼哭的肝肠摧断的大夫人,眼中闪过一阵狐疑。老夫人身子一向硬朗,怎会说没就没了。此事,估计与人为脱不了干系!
“安人!”此前还强忍着的大夫人朝着棺木忽地便嚎啕大哭。“你怎么这般狠心啊!扔下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你让我们这些后辈该如何是好!”
“姑姑,节哀!老夫人生前心慈,定是不忍姑姑为她哭坏了身子!”立于宾客之席的李延忽地哀伤地说道。
“是啊,安人怎是这等狠心之人。”大夫人闻言,瞥了一眼欧阳淇,忽地厉声说道。
“一定是你!”大夫人颤着身子狠狠地瞪着欧阳淇。“定是你这煞星,将安人给害死了!”
“姑姑!”李延尴尬地瞄了在场宾客几眼,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家都是一家人,表兄又怎会做下这等事情!”
说着,众人的视线瞬间便集中于垂眸不语的欧阳淇,有好奇的,有落井下石的,亦有得意的。唯有一缕担忧的,只是……
明月余光凝了一眼被轻轻拉住的手,听着大夫人血口喷人的话,她纵使心存忿忿,可是,在欧阳淇哀痛之际,她亦不好忤他的意……
“怎会!”大夫人敛着帕子,指尖颤颤地指着欧阳淇,声嘶力竭地说道:“当初这孩子出世,便克死了自己的母亲。虽说女子生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荡一圈,但是当接到战场传来的叔伯战死的消息,加之道士所言,已是断定了他便是天降煞星。只是安人仁慈,不愿将你抛弃,不料,得到的却是此等结果。你说,你可还有半点良心!”
说着,大夫人竟全然不顾风度,一下便冲到了欧阳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吼道:“于安人而言,你等同于杀子仇人,若非不愿见到你,安人又怎会常年呆在这清寒的寺庙中!若是你真是有半点良心,就莫要在灵堂之上碍了她老人家登往极乐的清静!”
“你!”
听着大夫人说着的每一个字,明月的心便如同油煎一般,特别是看着前来吊唁的宾客用着怪异的眼神,似嫌弃,似厌恶,似害怕,来回地打量着低头不语的欧阳淇,她便恨不得将大夫人扔到朱崖海中喂鱼!
“大伯母……”在明月正欲开口时,自进灵堂后一直沉默的欧阳淇忽然出声。
“当年之事,我知大伯母心中对我诸多怨恨,打小便不待见我,每逢见到我,便是一番冷嘲热讽,我亦是习惯了。但是,祖母适才仙逝,且祖母最是喜欢清静。可大伯母却在灵堂之上,大吵大闹,只怕扰了祖母的安眠……”
欧阳淇昂着头,平静地看着憋着一口气使劲瞪着眼的大夫人,口中缓缓说道,若非在灵堂之上,真是如道家常一般的语气。
只是,明月听着这话,心中如同吃了鱼钩子的一般地惶恐,心底忽地升起一阵心慌。看着欧阳淇澄澈的眼中,藏着的那团哀痛,明月心中的不安更是重了几分。
“好一个天降煞星,竟满嘴的胡言乱语,连我这做伯母的,亦敢随意置喙了!”大夫人方才喘顺了气,便马上看着满堂的宾客,哀痛地哭到。
“可怜我这孤苦的婆子啊,嫁到欧阳家二十年了,最后竟落个如此诽谤!诸位宗室叔伯,你们可要评评理啊!”
“阿淇!”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抚了抚了胡子,挺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折起满脸的褶皱,摇头晃脑地说道:
“方才的一番话实在有失体统,再怎么说,大夫人亦是你的伯母,又岂是你可随意诽谤的,”
明月见大夫人示弱,朝着宗亲哭诉后,耳畔便传来阵阵愤愤之语,秀眉微蹙,朱唇轻启。
“我家相公自打出生以来,过得的是何种生活,各位宗亲长辈想必定是有所耳闻。适才之言,诽谤与否,各位自是心明如镜。”
明月放下手中的冥纸,拉着欧阳淇缓缓起身,睨了四周一圈,各怀心思的眼神让她甚是有些呼吸不畅了。
“只是,毕竟此乃祖母的灵堂,她老人家方登极乐,我等小辈却因些无关小事扰了祖母的安宁,实乃不孝。既然大伯母话语不饶人,我与相公还是出去一会儿,好让大伯母冷静片刻。”
说着,明月便拉着默默不语的欧阳淇在众人审视下离开了灵堂,身后尚且传来大夫人气急败坏的哭诉,只是,她不想管了,她眼下唯一的念头便是领着欧阳淇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让他莫要将哀痛憋于心中。欧阳淇越发冰冷的手,让她心中很是不安……
“公子!少夫人!”
忽地,在明月一个劲地往前走时,轻罗从回廊处的拐角出现,神色有些凝重,手中紧紧地拽着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