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初升,漆黑的夜色有了几分凄冷的皎洁。冷月下,风铃轻晃,叮铃入耳。
霁华以手为枕,于屋顶之上躺着。看着府中渐渐点起的灯光,心下竟越发平静,面上有些出神。
多久了?似乎自打离开了铜色吉祥山净土……
思及于此,思绪似乎越过了林立山石和参天古木,在幽深密径的尽头处,遥望远处,云雾缭绕,一座佛光环绕、祥云漂浮的行宫出现。偌大的行宫虽不及西方极乐世界的奢华美丽,但是却又有另一番古朴的神圣。
行宫内有着一汪池水,池面开满了永不凋零的莲花,池下,有着嬉戏的两尾似鱼非鱼,其状如鹊而十翼,鳞皆在羽端,这是世间仅存的两尾鰼鰼。
霁华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不知是笑这嬉戏小鱼的天真做派,还是笑这弄人的天意……
那时,他以为,这就是他的道。在铜色吉祥山净土中,参研古籍,聆听佛偈,静心修习,以及与一念相伴……
一念化形,莲花生大士命名之,曰:“一念之道,皆在一念。”
当时他与一念皆是懵懂无知,在莲花生大士怜悯的眼神中,心中仅有化作人身的喜悦……
如今,真应了那话,一念之道,皆在一念。若非那一念之差,怎生下诸多后事……
那时,与他日日勤恳修行不同,一念最是贪玩。每日,在吉祥山上,上蹿下跳,哪怕是累了,亦要蹦蹦跳跳地回来。
回来后,扯上他,惟妙惟俏地说着好玩的事。而他,也会因着那张神采飞扬的小脸,说上几句。
只是时间长了,整个吉祥山皆被一念翻个遍后,她便觉得不免少了些乐趣,每天出去的时间便短了。
一日,霁华聆听佛偈归来,却见到一念盯着永生灯上的烛光,一动不动,灵动的眼睛映着摇摆的烛光,一片寂静。
昏黄的烛光柔和了一念娇俏的侧脸,阴影下,落下一片恬静的面容。一时间,霁华不禁有些看呆了。
须臾片刻,一念似乎察觉到了霁华的到来,眼睛一眨,眼中的寂静瞬间便消失。
“书呆子可是回来了!”因着霁华爱那晦涩古籍如命,一念便将他唤做书呆子。
“嗯”
“你方才在作甚?”霁华压下心底的异样,顺势一问。
“无聊罢了,盯着盯着,时间总该过去的……”一念道。
“永生灯,燃永生……在这,它永生,我永生……”
听着一念似有惆怅的声音,霁华不禁皱眉。
“三界望永生,却求之不得。而你生来便永生,为何庸人自扰。”
一念托腮,撇了撇嘴巴道:“求永生,只因心中有未尽之事。如帝王求永生,只因心有千秋万代之愿。而我,既不没有普渡众生的宏愿,也没有修行登顶的雄心。永生,有何用……”
霁华走到一念面前,忽地笑道:“可是,若是没了永生,日后,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谙情爱的两人,并不知晓语毕后,出现在两人心中的悸动为何……
“切”一念不以为意。
“你天天泡在那些鬼画符般的古籍里,怕是我哪天不见了,你也不知晓!”
“不会的”霁华肯定道。
“为何”
“因为你我,是世上仅存的两条鰼鱼。”
一念一噎,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霁华。“我还以为你修为何等厉害呢!”
霁华笑笑不语,却不知,一语成谶,一念真的于他身边消失了两次……
几日后就,霁华看到案上的绢帛,才知晓,一个时辰前,一念去了人间……
霁华担忧若教莲花生大士知晓,便私下追随其气息而去。很快,在玉佩的感应下,他便在一片张灯结彩下找到了一念。
“霁华!”一念看到霁华并无讶异。
“你看,这好看吗?”一念指手上提着的兔子灯。
“好看”霁华敷衍地看了一眼,继续道。
“此处烟火气息太浓,待久了,容易生出心魔!我们还是快些回吉祥山吧!”
“霁华,你看!”一念不理霁华的催促,指着络绎的人流。
“此处簇灯如花树,树下美人千余人,衣罗绮,曳锦绣,耀珠钗,施香粉,每个人眼中都是鲜活的……”
“在这,时间是不需要看着永生灯才会快些……”
“夏花亦绚烂,可终究会消逝。”
“可是仍有来年的盼头,不是吗?”
一念忽的一笑,看着越发走近的人流,鼻畔的脂粉气息越发地浓。打趣道。
“霁华,你可知,今日乃是凡间的元宵节,也是……”
她一顿,俏皮地一笑。“也是男女寻找意中人的日子!”
忽地,一念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已是在一个安静的街角处。
“哈哈哈……”
她瞥见霁华僵硬的俊脸时,顿时捧腹大笑,方才,她见到了,一位婀娜美人正欲将香包塞进霁华怀中,谁料,霁华大惊之下,竟然立马施法离开。
霁华有些不解地看着一念,他不知,一念为何突然这般喜悦。
“你可知,方才那女子是喜欢你!”见霁华疑惑的眼神,一念只好收住笑意。
“喜欢?”
“没错,就是喜欢!”一念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
“霁华长得这般丰神俊朗,凡间女子见到了,自然想要讨了你作相公!”
“不过是肉身皮囊罢了。”
一念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是她在凡间学到的用于表示无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