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捋了捋花白胡须,转过身去背对着楚景铄,目光望向茅屋窗外那棵巨大的松树上,山风阵阵,微微冷意袭来,老者收敛了笑意,干裂泛白的唇角却还弯着,眸中光彩犹在,只不过变得愈发狡黠。
楚景铄猛的抬头,惊愕的眼神投向老人略显佝偻的背,心跳却突然间加快了,仿佛偷了东西的孩童被人当场抓获,手心里紧张至流出冷汗!
停顿了片刻,楚景铄将手伸向胸口,缓缓拿出里面叠的干净整洁的粉色绢帕。
“王爷,深夜造访已然不妥,实在不敢再加叨扰,请恕嫂嫂先行离开了。”
太庙惊魂之夜,楚景铄进宫解了楚慕寒的危机之后便匆匆赶回王府,可纵使他再怎么劝说挽留,那倔强的女子就是不肯停留片刻,多说无益,他只能捡起女子不经意间丢失的一方手帕,想追出去送还之时,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此这方绢帕便成了他的独家记忆,那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的泪,她的笑,她目光之中难以言说的澄澈,她柔弱身躯里深藏着的不屈与倨傲。
她的一切的一切,就从这方绢帕开始,莫名其妙的闯入他多年寂寥如水的心田,给他温暖,给他抚慰,让他在后来的多少个无眠的深夜,有了倾心相思的对象!
楚景铄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因为这么个奇特迷人的女子丧失了多年引以为傲的隐忍从容!
然而,为什么是她?
冥王妃?他名义上的嫂嫂?
楚景铄一次又一次的问过自己的内心,这样禁忌的爱慕着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的女子到底是对是错,楚慕寒是他王兄,数年如一日的照顾着他帮扶着他,为他遮风挡雨,清理一切烦难不测。
肆意的苦涩日日撕扯煎熬着他愈发强烈执拗的内心,他也无比清晰的知道,他这样做不对,这样想不对,可他已经迈出了这情理之外的第一步,究竟该如何是好?
也不是没有想过就此收手,毕竟这点心思只是突然间燃起的火星,可一想到那一抹纤瘦美艳的身影从此之后就要剥离出自己的灵魂,楚景铄的心便疼痛到无法自已。
他自小与楚慕寒生长在一起,脾气秉性都像极了对方,一旦喜欢一个人,除非万劫不复,也定然不会屈服隐忍,这一点楚景铄十分清楚。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消除一切,他信了,于是他进行了最后一轮猛烈的反扑,许久未见,他用每日的沉沦颓靡佯装欢乐麻木取悦自己,只为将双眼蒙蔽,让那恍恍惚惚的身影随着时间的延长而消散殆尽。
每一口烈酒入喉,深入肺腑的都是难以制止的疼痛煎熬,景瑞雪说他疯了,将他从酒肆勾栏里绑了回来,对他破口大骂,然后肆意流泪。
他知道自己疯了,中毒了,救不了!
然而当他从麻木的酒精之中清醒过来,那人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仍然清晰无比的盘亘着镌刻在他坚硬的心口。
于是楚景铄放弃了,他放过了自己,开始变得释然。
爱她,就想尽一切办法给她幸福。
淡淡的香粉味萦绕在鼻尖,楚景铄心中一痛,难道这一刻,他真的要将这份隐秘的心思拿出来晾晒在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老者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