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斓宫的赤霞殿里坐着一个神情清冷的男子。他正背对着一扇大窗,低眉下棋,与自己对弈。窗外是远山竹林尽头飞流而下的瀑布和一抹晚霞。
乌邪拉着恕儿首先踏入殿中,其余众人随后而来的脚步声也一起惊扰了沉浸在棋盘玄机之中的齐国公子。
萧寻抬头看向乌邪,随即起身行礼,笑着问道:“乌兄,看你这喜上眉梢的样子,难道是终于打赢了诸葛岛主?”
恕儿见萧寻虽然面容已显沧桑,但身形还没有她和东方愆高,心中不禁苦涩难言。舅父,若是齐国没有被灭,你儿时的身躯又怎会需要承受如此之沉重?
乌邪将呆呆发愣的恕儿推到了萧寻面前,自顾自地说道:“萧老弟,你看看这是谁!”
恕儿低头向萧寻恭敬行礼,萧寻则略微抬头,凝视面前陌生女子的样貌。他不置可否道:“乌兄又在与我打什么哑谜?”
乌邪笑道:“这丫头可不是别人,而是那个臭屁赵王老儿钦提的九州商贾榜榜首,平梁商会头筹,西岭主公,颜树。喜笑颜开的颜,树木繁茂的树。”
萧寻也朝恕儿回了个礼,和颜悦色道:“原来是在平梁一策成名的颜姑娘。听说赵王已经开始按颜姑娘的商策重修赵宫,还特意派使臣路远迢迢跑来紫川,聘请了几个资历很深的蜀宫工匠去了平梁。颜姑娘,真是幸会!”
恕儿没想到萧寻已经听闻过自己的名字,此时便也不急着修正自己女扮男装时用过的那个“树”字,而是欣然道:“今日得遇先生,小女亦是三生有幸。”
乌邪一手拍着萧寻的肩膀,一手拍着恕儿的肩膀,眯着眼睛笑道:“你们父女俩,何必如此见外?萧老弟、颜丫头,蜀宫向来不是一个行虚礼的地方,你们也不用沐浴更衣、焚香礼神、敬拜族谱了,直接在我们几人面前,互相拜上三拜,就算认作义父义女了!”
萧寻一头雾水地看了看乌邪,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诸葛遁迹。诸葛遁迹解释道:“萧兄,我们小容看上了这位颜姑娘,想要娶她为妻。颜姑娘身世可怜,无父无母,乌兄认为,她若认你做义父,一是能有个长辈给她在婚宴上做个见证,二是能和小容身世相仿,如此门当户对,日后也好相敬如宾。”
萧寻点头,对诸葛遁迹道:“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要颜姑娘不嫌弃我这比常人矮小的一把老骨头,我很乐意促成这桩齐卫旧婚盟。”
诸葛遁迹深深看了一眼萧寻,凝重的叹息间,他不禁想到了萧忆。那纸旧日盟约,虽在付之一炬的卫国灵犀宫中焚毁殆尽,但他清楚地记得上面的字迹和印鉴。当年的齐卫婚书上,有他的父亲卫悲王和萧忆的父亲齐哀王两人亲笔手书的字,还有齐国和卫国两国的玉玺国印。两块玉玺,一个是齐白玉,一个是金刚玉。一个是阴印,一个是阳印。
而他记忆犹新的,也不止是那一纸婚书。还有,他钟爱至今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音容样貌,生死,都不能阻隔他对她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