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弦沉了声音,拿腔拿调:“国主是个好国主——”
不等他神转折,长乐便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与不好与我无关,挑重点说。”
“国主好男风。”他冲口而出,场面顿时变得尴尬。
长乐愣了愣,又讪笑一声:“果真如此。”猛然激动道:“那我兄长——”感觉话很难出口,却又不说不行,“我兄长现在是不是被送到了姜定权身边?”
姜定权便是余寒国主了,同样也是姜红妆和姜玉芙的异母哥哥,这三兄妹感情甚笃,又有着最萌年龄差,姜定权继位时已年近三十,而姜红妆姐妹仍是豆蔻少女。
姜弦只好点了点头,看长乐的脸色一阵一阵发白,他却无从安慰。
说点什么好呢?难不成告诉她国主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怕是她听了更是要炸毛。
长乐攥攥拳,“你养母真是用心险恶。”
姜弦想了想,倒豆子般说:“长乐,其实也没你想得那样糟糕。赵砚丹只是陪国主下下棋而已,国主是个风雅的人,从不强人所难,宫人都在传,国主对赵砚丹很是看重,也很是礼遇。”
“若真如你说的那样,我哥哥他会不会逐渐被姜定权给‘感化’了?”她问得极其委婉,不无忧虑。
姜弦哑声一笑:“你希望呢?”
长乐瞪了瞪他。
“敢不敢同我一道回余寒?”他眉峰一蹙。
“恐怕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大公主是必然会将我带回的,我还有用,不是吗?”她歪了歪头。
姜弦拥了拥了她,力度恰到好处,既能让长乐感受到他的温暖和力度,又不至于让她觉得拘谨。
“长乐,信我一回。”他用极低的声音说。
长乐不置可否,车帘飞起,她的眼角瞟见一身翠影。
“你的花舞在看你。”她的嘴角略有不屑。
“别理。”姜弦并未分心。
见他这样珍惜彼此相处的一分一秒,长乐多少有些触动,对姜弦的感情是她不能去直接面对的问题,得过且过便是她的态度。
因一些琐事,姜红妆在雍昌又逗留了几日,这倒是无意间给长乐与姜弦制造了一段回忆。几日的时间虽不长,可姜弦硬是拉着长乐逛遍了旭安城内外的名胜古迹,在一处街头的摊点上,姜弦还买了一对鱼形佩玉,塞了其中一只给她。
“只是便宜货色,但我送的东西,是不允许被人扔掉的。”他郑重其事地嘱咐。
长乐很喜欢这鱼儿的形状,但并未让他察觉出,“我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什么样的好物件没见过,不过姜公子如此亲民、接地气,我是要学着点儿。”
他不由分说地拉了她的手,沿着河堤走了很远很远,中途长乐说被石子磨破了脚,他也是二话不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背了起来,他背着她、左手提着她的绣鞋,又走了很远一段路,有好事的人凑上来涎着脸问东问西,姜弦甩脸色给他们看,义正言辞说道:“我背自家的娘子,干卿何事?”
长乐很少听到他这样文绉绉的说话,笑出声来,也不去计较什么娘子不娘子的。
姜弦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同样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在笑——这便足够了。
人,总是容易耽于安乐。
然而安乐往往也是短促的。
姜红妆派人来催促了,即日启程。
已近黄昏,有种萧瑟在心底发芽。长乐伏在窗框上,回想着数次的奔波往返,却又徒劳无功,不知等在前方的余寒之旅又将如何。她年纪尚小的时候也曾想过有朝一日像名士一样周游列国,可如今却是以囚徒、以败寇的身份任人宰割。
世事无常呵,她吹了一口气。
姜弦在门口看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进来。
听絮守在他身后也未吱声,只有花舞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短笑。
离开的那天,骆泽没有出现,直到最后一刻,长乐挑帘回望,才隐约望见城楼上有道修长的影子。
放下车帘,车轮滚滚,卷起路面上的尘土。
姜弦理所当然地坐在长乐马车里,一派悠容自在,就要回他的地盘了,他能不得意吗?
长乐不是很高兴。
姜红妆在另一辆领先的马车上,她闭目养神,静静的姿态如同一尊莹润的玉雕。
车外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公子,你可口渴?”不等姜弦回答,这声音又问:“奴婢准备了公子爱吃的榛子酥。”
这殷勤备至的声音不用说自是花舞。
长乐想起这个美艳的女子带着一股傲慢,颇有几分孤芳自赏的意味,她看人的眼神带着冷冷的光,唯独在见到姜弦时,那光才会生出暖意。
可姜弦似是感知不到,有必要去提醒一下他吗?
“你什么时候爱吃的榛子酥?”长乐另辟蹊径去问。
姜弦苦笑一下:“那日在芙姨那里,我被雍昌国主盯得毛发,只好一个劲儿埋头吃离得最近的那盘酥,准是花舞见了生出误解来。”
长乐很不厚道地大笑了两声,随后才收敛了:“你为什么那样惧怕雍昌国主,我看骆泽也没那般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