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絮的表情很是微妙,这其间她竟是丝毫不知。
公子专门交代花舞的差事,多半都是绝情狠辣的,公子了解听絮,她不是那种能下死手的人,但花舞不同。
“很好,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了,长乐公主我现在便交给你。”姜弦扶了扶长乐的双肩,她依然抱膝坐在榻上,双目空洞无光,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皇甫惊枫白日里还在对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他必是不知姜弦的真正身世,从养子到亲子,已是质的飞跃,两人再也不可能并肩而战。
花舞嘴角挑笑,她等这一天也是等了许久,她容忍不了姜弦看这位落魄公主的眼神,那里面有片星光,不止一次刺伤她的眼睛,她有多美,嫉妒心便有多重。
“公子放心,属下必然会好好款待公主。”花舞突然笑靥如花转换着称谓,自称属下。
长乐听出她口中的“款待”寓意深刻。
他们的手段,他们暗地里组成的某个组织,长乐忽然觉得以身为饵,似乎正在慢慢接近真相。
听絮一直没说话,而是上前替姜弦处理伤口,她快速拔出匕首的瞬间,血又溅了出来,晕在素色的锦被上,像是开了一朵朵零星的小花,煞是好看。
姜弦由着她,眉也没皱一下,长乐终究是女子,力道不够,意志也不够坚定,这样的伤他下一秒就会遗忘,只是刺他的人怕是终身难忘。
恨永远比爱来得深刻,他忘了是谁对他这样讲过。
石牢里的玉石始终是冰凉的,赵狄穿戴得一丝不苟,夜虽已很深,他仍旧端坐案头,姜红妆站在他面前,注视了好一阵。
“赵狄,你还是不肯同我说话?”她本是秀眉,可这些年戾气越来越重,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柔美。
赵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嘴角讥诮的笑愈发明显。
这令姜红妆有种难言的惊喜:“你在听我说话?”
犹如石入大海,依旧没有半点儿回响。
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只是大半夜赖在这里还是头一回。
依然是心存侥幸,这些日子,她对他说过无数的狠话,一句比一句更能伤人,可他未发一言,这本就是最强硬的回应。
姜红妆日渐气馁,但她不甘不服,二十多年前,她已经输过一次了,在他面前,她输得那般惨烈。
如今,她即使赢不了,也不能再失了体面,她再也输不起了。
可这虚无的体面,和赵狄的关爱比起来,哪个又会更重要些?
时隔多年,赵狄在她眼里,依然一如当年,她没觉得他老了,更没觉得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吸引力减弱了。
回想起初遇之时,她并不知他的身份,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少年好看且气派。
年纪小的时候,真的是对好看的人过目不忘。
那时的姜红妆同许多贵族少女一样,偏执幼稚而又肤浅。
“嗨,你这妖孽道行还挺深嘛。”她用调侃的语气同他说话,只希望他对她的关注能再多一点。
人群里的姜红妆像是一颗宝石,无论处在何地,都是最耀眼的。
可年纪轻轻的赵狄似乎是看不到她,他的目光始终像是在搜索着什么。
美丽,惊人的美丽,闪进他的眼里,却不屑一顾。
他喜欢什么?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那时的姜红妆费尽心思去想这些问题,全然忘了一位公主该有的尊荣。
爱是如此卑微。
幸好也算势均力敌,在得知赵狄是椒国太子之后,姜红妆喜不自胜,兄长给她说好的姻缘若就是他该有多好。
她对妹妹姜玉芙讲,用的是先发制人的语调:“妹妹,不许和姐姐抢,嫁去椒国的人只能是我,雍昌的王子不错,自打你出现,那小子的目光便凝固在你身上了,姐姐觉着你们正合适,哈哈。”
至于后来的抓阄,那不过是场游戏,精心策划的游戏。姜玉芙从不和自家姐姐抢,姐姐喜欢的,她都乐意去促成、去成全,于她而言,嫁与谁都没有区别,上天往往对这样不争不抢的人有着一种善意,雍昌成了她后半生真心眷恋之地。
往事未必如烟,尤其在姜红妆这里,她的人生浓墨重彩,有多痛,有多恨,也有多爱。
“我要收了你。”从回忆中抽身的姜红妆重复了多年前那句话,她冲着他笑,任谁见了,也会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