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陵回头,依稀看见了远处的身影,瞧着,似是来了不少人。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禁有些焦急,对方无非是想将暗通款曲的脏水往他和柳沅芷身上泼。如此幽深僻静之地,当真是私会的好地方。
叶子陵心急如焚,他自己生死事小,若是因他而令柳沅芷蒙受了不白之冤,且牵扯到了寒月与紫陌,那他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可是这里只有一条路通向外头,现在想退,根本不可能。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冬日的楸树叶子都已尽数掉光,楸树的树干又纤细,起不到一点遮蔽的作用,可气竟连一个藏身之处都寻不到!
当真是选了一个好地方,就连时间都掐得刚刚好,这是多想置他们几人于死地啊。叶子陵心中恨极,此时他更恨的是他自己,当时怎么就如此轻易地上了当,若不是自己愚钝大意,就不会害得寒月随他一起身陷险境。
叶子陵无比懊恼,他悔恨又抱歉地看向寒月,却见寒月神色自若,平静如常,大有大厦崩于前而临危不乱的架势。
寒月眸色清冷,她与叶子陵对视一眼,继而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知为何,寒月的这一眼似乎有种安定人心的能力,叶子陵觉得自己方才还惶惶不安的内心此刻已经平静了不少。他心中暗暗嗤笑着自己,方才真是乱了心神,才会如此六神无主。
寒月几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来人,等待着好戏开场。
妍淑妃梳着灵蛇髻,头戴一套红宝石头面,身披赤狐大氅,正亲热地挽着皇帝的手臂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曹美人、杨采女、赵采女等嫔妃,再后是随侍的内侍与宫女,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而来。
妍淑妃今日喜气洋洋地到承明殿,说是有祥瑞之兆降临大越宫中。近两日,有扫地宫女在楸树林东北方向看到仙鹤出没。妍淑妃描述的绘声绘色,仙鹤又是皇帝信奉的道教所尊崇的神物,皇帝听后心动不已,当下立即决定随着妍淑妃前来一观。
“皇上您瞧,前面就是了。听那宫女说,前几日就是在此处见到了仙鹤。臣妾觉着,定皇上您的功德感动了上天,才会有仙鹤降临,天佑我大越。”妍淑妃谄媚说道。
皇帝听后龙颜大悦,他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妍淑妃的手。
“柳才人?呀,叶太医,你们两个怎么会在此?”妍淑妃见到站在远香亭前的二人,似是十分惊讶与意外。
妍淑妃说完,悄悄递了一个眼神给曹美人,曹美人会意,立即接口道,“莫非柳才人与叶太医也是相约来观那仙鹤的?”曹美人嗲声嗲气说道,而后似是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赶忙用帕子捂住了嘴巴,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又斜了曹美人一眼。一个宫妃只带了两个贴身婢女,与一个太医,一起在这杳无人烟的树林中相处多时,曹美人这话当真耐人寻味。
“休得胡言!柳才人向来处事规矩,恪守礼仪,又怎会做出此等荒谬之事!”妍淑妃佯装怒意地呵斥道。
“臣妾失言,还请皇上恕罪。”曹美人赶紧告罪,一副后怕的模样。
此情此景,任谁见了都会生出些想法,更何况是日渐老去的皇帝。皇帝沉吟片刻,而后沉声问道,“柳才人,你与叶太医在此做什么?”
不是芷儿,而是柳才人,虽然皇帝的面上波澜不惊,可是对柳沅芷的称呼却是变了。妍淑妃听到此处,心中暗喜,她望向柳沅芷,眼角带着挑衅与得意。
皇帝身后跟着的几个低阶嫔妃皆是不敢言语,曹美人则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远香亭中传来,“姐姐,发生何事了?”
众人皆侧头看去,只见寒月走上前去,从亭中搀扶出了一个美人儿。
妍淑妃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会在此?”
寒月与奚方如的婢女沛云,一左一右搀扶着奚方如行至皇帝面前。奚方如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臣妾与柳姐姐在此赏梅呢,不知怎的,臣妾突然感到有些头晕,这才请了叶太医前来替臣妾诊治。”说完她转而看向妍淑妃,“怎么?娘娘认为臣妾不该出现在此吗?”
妍淑妃反被她这句话给噎住了,好一会儿才道,“妹妹误会了,本宫的意思是问你方才为何一直不出声,这才弄的这误会一场。”
“臣妾有些晕,所以就在亭子里小憩了会儿,直到听见了这里传来声音,方才醒转。”奚方如说道。
叶子陵此时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原来寒月早就识破了对方的阴谋了。如此一来,他方才的慌张不免显得有些可笑了,竟还心慌意乱到连亭中坐了个人都未曾注意到。其实这也怪不得叶子陵,奚方如原本就身材娇小玲珑,又正巧坐在一个大柱子的后面,这想必任谁,一时之间都有可能会忽视。
皇帝盯着奚方如,见她神色如常,脸上瞧不出一点端倪来。柳沅芷与叶子陵二人平静自若,随侍的三个婢女也是神色坦荡,再看看妍淑妃与曹美人,心里便有了计较。
身为皇帝,他早就见惯了后宫的各种争宠手段。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后宫妃嫔之间拉帮结派的关系,也并不代表不知道这些女人的心思。
“妍淑妃,你说的仙鹤在哪里?”皇帝沉声问道。
妍淑妃原想着等出了柳沅芷这档子事儿,皇帝定再无兴趣赏鹤了,也就未做其他准备。如今,这事态却是没有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妍淑妃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她神色略显僵硬,“这……许是那仙鹤今日去了别处吧,改日,臣妾再陪您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