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甜茶?这件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你到底是谁?”指风萧飒,寒刃一闪,她手里的刀片就一气呵成的抵上了他的喉咙。
在青州时,他经常看见她拿绢子擦拭这把弯月刀片,据说这是她父亲生前留下的唯一遗物,削铁如泥,她视若珍宝。他怎么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这把刀片会架上自己的脖子。
他垂下眼,视线外是她高高昂起的头颅,冷若冰霜的脸。
屋子里烛火很旺,大红色的蜡,将一切都笼罩在朱窗夜雪里。烛光为笔,她身体的轮廓被夜色勾勒,成画于他的眼底。
他比她高了一头,她在他的眼底愈发娇小,可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一丝温柔亲和。他不禁有些怀念在青州的那些日子,他们个头相当,他们亲如......姐妹。
平嫣见他望向自己的神情愈发渺渺,哀伤遍地。也不知怎的,她眼前恍惚间似乎浮现出了东霞的脸,顿时吓得她一个激灵,她暗暗将自己骂了数回。不能因为他生了这样一张脸,就心慈手软啊。
想是这样想,可她的双眼还是老实的将他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并默默与东霞做了个比对。除了容貌外,单是身高这一项,就足以消弭掉她所有怀疑。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易逢君。”他认真的念着名字,只希望他每念一次,她就能记得牢一点。
“胡说!”她低声斥道,刀片又深入几厘,“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就是实话。”他坦坦荡荡的。
平嫣盯着他,却敛了锋芒毕露的神气,很快就收刀入袖,自顾端坐在一旁,整理衣袖,“易老爷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她分寸把握得极好,那片薄利如纸的刀片在他脖子上搁了许久,竟没划出一滴血色。易逢君摸了摸脖颈,心里先有了一丝暖意,他坐于对面,还是和前几日一样,挑了最好的菜往她面前的碗里盘子里夹。
“你不必再做这些表面功夫!”她轻讽着,果见他慢慢放下筷子,难掩失落,抬起眼欲言又止的望她,就像是她小人之心,过分曲解了他的善意。
她面色更冷,索性不再打什么哑谜,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答应我找人,却又并无行动?”
易逢君自知瞒不住了,可一切真相都是满腹的难言之隐。
见他不答,她目色更厉,咄咄逼人,“你是受人指使?还是自由打算?或是?你早就知道沈钰痕的下落?”
他冻成硬邦邦的冰面,而她的几句质问就如一记石锤,砸得他裂纹遍布,神思飘摇。他句句正中要害,逼得他哑口无言,他僵麻的舌尖卷了几卷,却是口干舌燥的厉害。
实情已不言而喻,平嫣冷笑,可心里却似抓挠似的,她呼吸如穿过绣花针的无数根红线,尖细叫嚣着,一扎一个不见底的深洞,然她眼里却闪动着初升的曦光,“他到底在哪?是活着......还是死了......”
几秒的时间,她脸上却有许多细微表情一闪而过,骤雨落花般纠结在一起,翻飞又寂然,不受控制,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喜多一些,还是悲多一些?
易逢君深深望着她。他心里的悲伤如海,渐渐没过了岸。
他就在这汪打翻的心海里泊如孤舟,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却石头一样纹丝不动,而他望向平嫣的视线始终是柔软的,像退潮时亲吻海岸的细浪,一朵接着一朵......
他用自己也听不太分明的声音缓缓道:“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