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他的大脑放空,想到的反而是下午和严舟打的那场比赛。他想,如果严舟不是那么讨厌的性格的话,或许会是个好球友。
这一周其实只过了三天,但宋鸣诚觉得比起以前的十多年还要累。他以为可以肆意挥霍的日常被一中那群可恶的家伙给打破了,还让他丢了不少脸,甚至逼他成立七中学生会。
宋鸣诚讨厌麻烦,所以他不喜欢拉帮结派,可是遇到严舟,他总觉得自己会被激怒,变得不像自己。
冷静自持的严舟总是能轻易挑动他的怒火,但宋鸣诚并不觉得他真的那么讨厌。
其实,如果不是一中和七中变到现在这个局面,他是挺想把严舟当一个损友的。严舟从来不把他当富家子弟、也没有鄙夷他的不良身份,他看着宋鸣诚的目光,非常坦率。
只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又被浓重的沮丧所替代,宋鸣诚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宋鸣诚看着来电显示上标注的那三个字后,原本忽起忽落的心情跌倒了谷底,再也没有起来。
他没有接电话,只是慢慢地坐了起来,盯着手机上一闪一闪的呼吸灯。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地持续着,宋鸣诚恍若未闻,缓缓地闭上眼。
“老太婆”的来电显示持续了三分钟,而后再次陷入寂静。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不依不饶地响起,而又在无人接听的三分钟后再次消声。每通电话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就像是一个人越来越急促的脚步。
房间随着夜的到来,自然地开启灯光。直到第七次消声后,宋鸣诚慢慢睁开了眼。
他抹了把脸,喊了客房服务,让服务生带点食物给他。这里的服务生显然都认识这个每周五都会来这里思考人生的男生,很快就应他要求,将摆满了快餐水果和饮料的推车推到沙发边,便礼貌而安静地离开。
七通来电后,手机终于陷入了无比的安宁中。宋鸣诚看着一片漆黑的屏幕,心情却根本没有变好的迹象。
他找不到能打发时间的活动,也找不到能打发时间的同伴。
就在这时,一条短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用轮椅推着一个瘸子的男生背影。
附赠地点。
宋鸣诚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背影,那一刻,好奇心就像是一束光,将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堂堂的。
电话随之响起,宋鸣诚接起阿晨的电话,道:“这是严舟?”
阿晨神神叨叨道:“千真万确!”
阿晨就是当初在校门口被严舟批评教育过的那个男生,虽然身高体壮,却志在八卦和包打听,是宋鸣诚的小灵通。自从跟严舟杠上之后,更是火力全开,几乎就要成为严舟的跟踪狂了。
阿晨会把严舟的消息发给他,宋鸣诚倒并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宋鸣诚问。
阿晨依然是带着点儿不屑又带着点儿激情的语调,道:“哎呀老大你不知道,我是第一次看到严舟那副表情,可凶可凶了,感觉像是炸了毛的猫,有趣极了!”
鉴于阿晨经常搞错信息,有时候还很喜欢添油加醋夸大事实,宋鸣诚对此保留意见。
但他很想知道,撕下面具后的这个人,到底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阿晨因为有事,没法继续跟踪直播下去,宋鸣诚陷入短暂的寂静后便坐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匆匆用了餐,出了房间。
原本以为宋鸣诚要像往常一样待到第二天早上的服务生,先是一愣,然后又服务态度极好地低下头,将他送出。
严舟在市中心的步行街上,说起来,离他大概也就三四百米。
宋鸣诚拦不住被阿晨挑起的好奇心,便放任其膨胀起来。他的脚步并不快,但即便如此,也只用了三分钟,就看到严舟的侧脸。
此时严舟正推着轮椅,脸上挂着一如平常的冷漠神色,正在琴行陪人看乐器。他僵直着背,表现出并不高涨的兴趣,与轮椅上那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形成鲜明对比。
而琴行外还有几个迷妹正在暗搓搓地偷拍严舟的照片。
宋鸣诚停下脚步,看着严舟很为难地接过中年人递给他的一把电吉他,很是诧异。
阿晨说得没错,他们从没见过严舟将自己的表情显露得这么明显。
明显到即便他是个不知情的人,也能看出严舟此时的心情。焦躁,压抑,以及……恐惧。
恐惧?
没错,当接过那把电吉他后,严舟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确实攥得死紧,就像是要发泄出来一般。
他没由来想起刷门那天,注视着黑夜的严舟。
以及那时,莫名地从严舟的身上感受到的,与他相似的某种孤独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