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有心理准备,陈月桂还是不可遏制地靠着墙在没人的角落大哭起来。她不记得自己阿妈的模样了,她阿妈在她三岁的时候病逝的,是阿爸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她长大,教她识字读书,看着她出嫁。
这世上仅剩的最疼她的阿爸,没了。
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只剩归途。
陈向文是孤儿,灵棚内来吊唁的除了学校的同事领导,就只有李耀辉这边的近亲。
从阿爸去世、火化,到操持丧事都是李耀辉和李全友帮忙的。
此时,李耀辉陪着陈月桂身穿孝衣头戴孝帽跪坐在棺材前,这几日她食不下咽,人已消瘦了一大圈,有些虚弱,李耀辉看她可怜,由着她半靠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垫着的麦秆。
“多谢。”
“应该的。”
多余的话再也没有半句。
头七一过,离世的人留在这世间的痕迹几乎全被抹去,只有那至亲的人心里放不下,陈月桂靠着窗,看着院子里的水滴击打着青砖,发着呆。
整日整夜的睡不安稳,父亲的离去似在心里留下一个大空洞,身边的他看着离自己很近,那心却不在自己这儿,没得厚重的情感把它填满,陈月桂有些喘不过气。
更别提那夜深人静之时,一声声“小鱼,小鱼……”,几乎让陈月桂气血逆流。
陈父去世这一段时日,陈月桂休假在家,李耀辉不愿日日和她相对,整日在村里晃悠。
拐弯处的青石板路上,油纸伞掉在一旁。
林菀已经在范志红饭馆干了小半个月,不放心家里,昨晚赶回来,今儿一早又赶去镇上上班,因为下雨青石板湿滑,她不小心滑了一下,等她直起腰来,站稳,油纸伞不知何时被李耀辉捡了,撑在她头上。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闷热的天气因为这雷阵雨也有了一丝凉意,顺着裤管直往里钻。
“你不住在西头的新房了?”李耀辉第一句问。
林菀抬头,她还记得李耀辉说过,如果他要去找她,就在西院墙的树梢挂红布条。
这期间,这人去新房找过她?幸亏她没有住过去,否则他如果要和她亲热,她该如何面对?
林菀回:“我现在在镇上饭馆给人当厨师,老板娘提供住宿。”
李耀辉笑:“小鱼,说真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你从前怎么没和我说过?”
从前?从前我还活在2018年呢。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再说你也没问过我啊。”林菀脸不红心不跳。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到耳朵里,心有一丝酥麻,“听说他有一阵子没回来了?”李耀辉站在林菀面前,替她挡住风口,问她。
林菀垂眸,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李耀辉挑下眉,问:“你们?”
林菀依旧波澜不惊:“我们分开了。”
因为这个,唐富贵都气躺下了,林菀在床前跪了一天一夜,人都险些昏过去,唐富贵最终长叹一声:“阿爸……心疼你啊,你作成这样,以后怎么再嫁人啊。”
林菀听了,心里又是一阵暖流。
“阿爸,不嫁人我也能让我们一家过上好日子。”
“糊涂啊,你这个囡囡糊涂啊。”唐富贵捶打着床铺,嘴中反复呢喃。
糊涂?林菀觉得自己一点也不。
此时,李耀辉看着林菀绝美的脸庞,“你说真的?!”李耀辉一把抓住林菀的肩膀,脸上一抹苦涩,一抹担忧,还有一抹欲语还休的兴奋。
“真的。”林菀答。
“小鱼,太好了,我也有好消息,我估摸着还有小一个月,就要进城了。”
“那很好啊。”
“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保重!”
“就这个?”李耀辉伸出手去牵林菀的手,被她躲过。
李耀辉也不恼,怕雨水打湿了她,又把伞往她头顶移了移,“你安心在这等着,等我回来的那一天,那时候我挣着钱了就跟我走,好不好?”
闻言,林菀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莫名的揪着疼。
林菀对这疼觉得诧异,是不是唐小鱼的意识并没有从这具身体上完全消失?
上一回,算是她故意的。
这一回,林菀不想再和李耀辉弄出点什么动静,但若是不答应,依李耀辉混不吝的个性,少不得要在这青天白日的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只能模糊道:“城里不比乡下,你万事多注意。”
“我知道的,还有,那女人不过是摆设,你别心里揪着想。”
李耀辉说的是陈月桂?他不提,林菀都快不记得了。
林菀未置可否,接过李耀辉里的伞,三步并两步快步走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