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殿离王帝的寝宫很近,想来母亲在此为妃的时候,一定享尽了恩宠。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姬怜美令宫女在宫外候着,独自走进了重华殿。殿内早已杂草丛生,蛛网遍布,唯有挂在殿中央的一副画像洁净地如崭新一般。
画中女子安然娴静,面含笑意,正值花月年华。
真的是母亲......姬怜美噗通一声跪倒在画像前,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滑落,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分处两个时代,你一切可安好?我在你曾经待过的地方,非常,非常,想念你......
短暂的感伤后,姬怜美记起了正事,扶着墙查看着重华殿。但时隔二十年之久,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了。唯一能作为线索的,唯有遗弃在角落里的一条金玉镶制而成的一条腰带,和一缕金发。姬怜美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藏好,便出了宫殿。
看来,想要翻案,还需将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日后再入宫怕是困难,只能尽量从别人口中了解当年之事了吧。
夜,吴景公召姒玉承觐见。
“陛下,今日二王妃......去了重华殿,举止古怪,似是与那个人,有故交。”早晨跟随姬怜美的宫女向王帝禀告。
“嗯,下去吧。”吴景公挥手,问姒玉承,“承儿,你以为如何?”
姒玉承轻抿一口茶,道:“一个丫头罢了,能闹出什么轩然大波,陛下不必忧心。况且近日天象安好,也无灾祸,大可不必在她身上多费心思。”
“纵然是一个丫头,也不得不防啊.......”
姒玉承一边品茶,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吴景公的神色。
就他看来,吴景公在民间虽是吃斋礼佛,与世无争的形象,实则心有城府,野心极大。同他倒是有几分相似。
重华殿一事,肯定是威胁到了他的帝王之位,他才会露出如此焦急不安之色。
“殿下,情况怎样?”回府的马车上,萧翊歌问道。
“姬怜美今日暗探重华殿,触及了吴景公逆鳞,我想他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司徒,这段时间你务必要保护好怜美。”
“殿下,保护刘国公主?万一国主怪罪下来,那可是......”
“你放心,父皇不会怪罪的,我想重华殿一案,是个把吴贼拉下宝座的好机会。到时候趁着新帝上位根基尚浅,方可领兵一举拿下吴越。”姒玉承微微笑着,却如罗刹般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萧翊歌暗叹,不愧是被称为有着七窍玲珑之心的笑面公子。虽然他的这位小主人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心智和谋略是他远不能及的。
比起萧翊歌的自适,姒玉承眉头紧锁,罕见地收起了笑意,若有所思地向窗外望去。
其实对于这临时变更的计划,他并无把握。他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出于私情。
姒玉承是个能清楚地认知和面对自身真实感情的人,他本身定力便是极强,不然也不会在异国暗度十二载。
可姒玉承没有想到,面对儿女之情,他竟也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倾尽一切护她周全。哪怕是,打乱蓄谋已久的兴国计划,放弃唾手可得的储位。
姬怜美,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重华殿一案之后,吴贼退位,刘宋士兵攻城,你的死活,我不再管顾,听天由命。
“司徒,去燕王府。”
此时姬怜美正忙于调查二十多年前的人和事。
在一本秘撰中,姬怜美发现,吴景公迎娶母亲的时候还只是个王爷,一天夜里,年迈的先帝突然暴毙,留下遗诏立非嫡长子的他为帝,虽然当时这件事在朝野间颇有争议,但既然是先帝的意愿,大臣们也无话可说。
吴景公一登上帝位就立即封母亲为滟妃。看得出,当时滟妃正值盛宠。可就在滟妃被封妃的第二天,宫里传出了滟妃与外族王子私通的流言。吴景公大怒,将滟妃送入地牢,秋后处斩。
后面的事,姬怜美已经从游子仙那里了解了。
秘撰中的记载,姬怜美始终觉得有些疑点,但来来回回阅读几番,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对,这其中必有蹊跷。姬怜美心中这样想着,便从寝殿匆匆跑到燕王府门前的马车内,想要去皇宫寻人,一探究竟。
“到皇宫去。”姬怜美吩咐马夫。
“好的,王妃。”车夫声音阴沉地应答着,在姬怜美上车的那一刻不自觉将斗笠的边缘拉下。
现在姒宇拓不在府中,想要找以前的理由跟着他进宫是不可能了。
一路上,姬怜美都在思考着该如何混进皇宫找人,直到马车剧烈地颠簸着,震乱了她的思绪。
姬怜美感到恼火,正想让车夫减慢速度。忽而一个激灵,心想:去皇宫的路皆是平坦的大道,怎会像山路那样颠簸?而且......这辆马车似乎已经走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