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哼了一声:“我已经不是婕妤了。”
她虽失落,却忍不住打量这个陌生宫女。竹影的鬓发间插着一支银铃步摇,听说徐充仪宫里的奴婢每人都有一支。
她忽的激动起来:“你是徐充仪的人!”
竹影又微微一欠身:“程婕妤好眼力。”
她愤愤然哼了一声,重重的一甩手,冷道:“你们把我害成这样,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竹影垂下眼睑,这不过是两个主子之间的事,跟她可没有半点关系。
“婕妤误会了,这自始至终,徐充仪可没有说过半个字。”
“没有说过半个字?”程氏的目光忽的一烁,愕然望着竹影,她猛地扑上去,扯住竹影的衣襟摇晃两下:“不是她让本宫对良妃的孩子下手吗?”
竹影冷笑一声,骤然将程婕妤推开。程氏脚步不稳,踉跄几步,撞在房中的木桌上。
她厉色凝着程氏:“程婕妤说哪里话?我家主子不过是见你心情不畅,陪你聊聊天罢了,谁让你想那么多?”
“我想的多?不是她说皇上偏宠良妃,是因为她腹中的皇子吗?”程婕妤身子一怔,脑袋里骤然炸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指尖僵僵的转向竹影:“徐充仪是故意的?故意引我去恨良妃的孩子,因为她知道良妃一定会识破我,一定不会放过我,是不是?”
竹影渐渐展露笑意,她终于明白了,可惜明白的太晚了。她虽是个小宫女,可在宫中也有些年头了,这些年她见惯了嚣张跋扈的淑妃,见惯了老奸巨猾的贤妃,宠冠六宫的良妃,还有聪明低调的苏昭仪,可像程婕妤这般浑浑噩噩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是表里如一的蠢,这种女人,有什么资格活在这暗潮涌动的后宫?
竹影凝着她,不觉有些惋惜,要说程婕妤的这张脸,生的还算有几分姿色,可惜脑袋不大灵光。还没能让皇上看到她的姿容,便已败落至此。
“婕妤说的对,只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程婕妤嘴唇颤了颤,慢慢放下手:“既然如此,那你还来做什么?专门跑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她自嘲的苦笑几声,低头看看自己的素衣袈裟,仿佛是墙角一只用来装柴火的破麻袋。真丑,丑到了极致,她这一辈子都没有穿过这样难看的衣裳。
“徐充仪让奴婢来给您送点儿东西。”她取出一个小瓷瓶,举到程婕妤面前:“这个东西,您应该很需要吧?”
那瓶身上没有标签,看不出是什么,但凭感觉,这里面应是致死的毒药。程婕妤的身子颤抖起来,瑟缩着向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不,我不要!”
程婕妤这一辈子都是光鲜亮丽,贵不可言的,如今这副样子,真是让人唏嘘。竹影勾勾唇角,走上前将瓷瓶一把塞到程婕妤手中。她并不松开手,紧紧扯着程婕妤的腕子。
竹影低声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你喜欢和那些上了年纪的太妃们一起,每天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吗?还有你的家人,他们因你蒙羞,你还有何颜面活在着世上?他们见不到你,可他们在心里,都在骂你呢,骂你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女。”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程氏将手中瓷瓶往地上重重一掼,瓷瓶碰在青砖上,登时摔得粉碎。
竹影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木然站了半晌,从腰间解下一条牛筋,双手抻了抻。牛筋被她一扯,发出绷绷的响声。
“既然程婕妤没有勇气结果自己,那就让奴婢帮帮你吧。”
竹影纵身抢了一步,牛筋从程氏头上跃过,勒住了她的脖子。她怕死,死死扯住牛筋。竹影一左一右在掌上绾了几个圈,全力一挣。程婕妤便似被扯住耳朵的兔子,拼命的扑朔着四肢。
她折腾了许久,终于没了力气。倒在地上,眼睛向外突着,舌头也吐在唇边。竹影抖抖手,将程婕妤的长腰带解了下来……
次日清晨,鸡鸣破晓,天色渐渐明亮。这是镜心庵里做早课的时辰,姑子们各自打开门窗透空气。打水声,扫地声,说话声,嘈嘈杂杂的响了起来。
忽的,有人凄厉的喊叫一声:“不好了!舍与师傅上吊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