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仪,南景霈还是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婉言拒绝。但那年轻的随行使臣似是不甘心,一定要将那礼单送给皇帝。散朝之后,朝臣们都鱼贯而出,他便不顾太监们的阻拦,毅然从皇帝回御书房的那条路追过去。
南景霈上下打量着他,亦猜不透他耍的什么花招。
东来清清嗓子,问道:“吕国使臣,我皇上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还追过来做什么?”
使臣不说话,只是双手捧着黄绢,躬身对着南景霈。
东来看看皇帝,又问他:“你呈的是什么?”
使臣仍不说话,只是将有字的一面恭敬的盛到皇帝面前。
东来凝眉不语,这吕国究竟耍的什么鬼花样,一句话都不说的使臣,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黄绢是一份礼单,这是皇帝在朝堂上就已经明白拒绝过了的。
东来有些愤慨,厉声道:“你是怎么回事,吕国使臣岂能如此无礼?”
那使臣低着头,忽的轻轻抽噎起来。
听声音,像是个女子。
南景霈愣了一下,同东来对视一眼,大体也猜到,眼前的人大概就是女扮男装佯装使臣的吕国长公主。
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处置此事,从前也并没有遇到过,不,应该是有史以来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匪夷所思的行为。
堂堂一位待嫁闺中的长公主,女扮男装公开亮相已经是极大的不妥,更何况她还跑到别国皇帝面前做这等失礼的举动。
南景霈轻轻咳了一声,低声吩咐东来:“去找吕国使臣来,把他们的人带回去。”
他不说出公主二字,还是为了保全这女子的颜面,所谓人艰不拆,南景霈也不是个喜欢落井下石的人,更何况对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
东来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却听见背后那吕国公主轻轻叫了一声:“不要。”
他愣住了,回头一看,吕国公主已经屈膝跪在南景霈面前。
东来亦是失声:“皇上,这?”
“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南景霈轻声问道。
吕国公主渐渐把头垂下去,用力点了点。
“那……”他犹豫了一会儿,对她说:“到御书房去谈吧。”
这公主听见皇帝答应听她辩白,便欣喜的抹抹眼泪,笑盈盈的跟在一众太监旁边。
进门时,他才无意间瞥到这位吕国公主的穿着,看样子是十分单薄的,难怪她一路上都在抽鼻子,看样子是冻坏了。
她跟进御书房,轻轻跪了下去:“多谢大齐皇帝陛下隆恩接见。”
她说罢,又抽了抽鼻子。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南景霈侧目瞥了她一眼,暗暗咬了几回牙。
“给吕国使臣端碗姜汤。”他随口吩咐东来。
东来应了一声,躬身退出去,他才在书案边坐下来,问:“公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吧。”
“是,”她咬咬嘴唇,声音极尽婉柔:“小女名唤嘉惠,大齐皇上可以如此称呼。”
他略蹙蹙眉,通常情况下,皇室女子从来没有以名讳示人的习惯,便是称呼也都只称呼封号。比如他的女儿阳秀公主,本名是琼玉两个字,但他每每称呼,也不过是称呼她的封号阳秀。
“公主直言便好。”他说。
她又忸怩起来,面上带着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这会儿她又不急着说话了。南景霈有些尴尬的背过身,只期待着东来赶紧端着姜汤回来。
他忽的听见身后有呼呼声,转身一瞥,那公主竟是在脱衣裳。他当即背过身,厉声道:“堂堂吕国公主,怎能如此下作轻浮?”
他愤恨的绕过桌案往门口走去,却又听见院中太监的一声传报:“宸妃娘娘驾到。”
他一愣神儿的工夫,便被人从背后抱住,他一把挣脱开来,那公主摔在地上,满脸委屈的抽噎起来。
门口已经出不去,他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那公主又扑上来扯住他的衣角。
此时,门口已然响起了叩门声。
“稍待。”他大声喊。
他低沉的对她嘘了一声,那公主却似听了个极好笑的故事,忽的松开手,朗声笑起来。
该死!南景霈望向门外的那个人影,心里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