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才过不久,很快他又接到朝廷的斥责,追究其子在闹市中纵马驰骋的罪名。
唤过儿子来问,才知道是他急着摊派拔树的工程,跑得快了些,撞上了行人。但他已然赔偿了伤者十两纹银,想来这事应该已经过去,却不成想又被人揪出来大做文章。
不得已,长信侯也只能亲自带着儿子进宫请罪。
在启祥门外递牌子跪见,一直跪了三个时辰,也没有获得皇帝的召见。日薄西山时,才有一个脸生的太监走出来传话,说皇帝政务太忙,叫他们即刻回去。
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照在长信侯苍老的脸上,他漠然捻着胡须,忽萌生出一些英雄迟暮的感觉。想当年,先帝在时,他吉家一门是何等荣耀,先帝两子,皆是吉家血脉。
现如今,拥有吉家血脉的皇帝还稳稳坐在皇位上,而他这位长信侯却失了势。
或许,这就该是他的下场,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支持南影霖,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取南景霈的性命。
“爹,咱们回去吧。”
他回过神来,见儿子正站在身边看他,一时间他黯然神伤,步路蹒跚的走在平坦的驰道上。
回望启祥门上,气象威严的飞檐,下坠着一只青铜铃铛,微风吹过,便叮泠作响。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回府中,他扶着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这时却又听到家中仆人禀报:“东来公公带人来了。”
他只得快步进了院子,东来正背着手站在宽阔的场院中,在他的身边是宫中的卫尉和大理寺少卿和他带来的府兵。
他一时有些错愕:“东来公公,您这是?”
东来转过身,慢慢展开明黄圣旨:“上谕,今长信侯吉氏,德行不断,心怀叵测,忝列臣僚。串通伪帝南影霖谋逆造反,皇上仁慈,允其戴罪立功。今却不思悔改,纵容伪帝南影霖逃窜,有违皇上圣恩。着查抄吉氏满门,文牍书简一律封存,金玉摆设一律查封,家眷移交大理寺,仆妇侍从一律官卖,钦此。”
他愣了一下,恍然间有种大梦初醒之感。再一回神,便见东来身边的大理寺府兵呼啦啦的冲进吉府各处院落。
长信侯怔怔的站在院中,见府兵似流水般出入,他畅谈叹了口气,缓缓在院中踱了几步。
他觉得胸口有点发闷,好像一块巨石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他深深吸入几口气,想减轻些梗塞之感,可也无济于事。
忽的,他听见自己的儿子惊叫起来:“爹,您没事儿吧!”
他这才抚上自己的脸颊,滚烫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他喃喃的望着东来。
东来亦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良久,他才幽幽的说道:“为了先前假公主的事,还有宸妃娘娘小产一事。”
“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他惊愕的望着东来。
东来冷笑道:“这些事无一例外,全都出自南影霖的策划,侯爷说说这件事与您有什么干系?”
“这事与家父无关呐,公公,求求您,帮家父跟皇上说说情吧,好歹家父也是皇上的亲外公,皇上不能对吉家如此凉薄的!”少侯爷急迫的望着东来。
“少侯爷!”东来的脸色忽然变得凌厉:“您说话可要当心些。”
少侯爷忽的住了口,又见东来缓缓走到他的身边:“皇上即位之初并没亏待过吉家,可长信侯不还是串通南影霖意图谋害皇上吗?这一切都是侯爷自作自受,怎么反倒怪罪皇上凉薄?”
长信侯一手扶着心口,重重的喘着粗气。
“皇上让侯爷戴罪立功,可侯爷却存心偏袒,致使南影霖再生事端。”东来*的围着他缓缓踱步:“我若是侯爷,早就披枷带锁,到启祥门外负荆请罪去了。皇上不是没给过侯爷机会,是侯爷自己不珍惜。”
长信侯慢慢抬起手,指了指东来,他似有一肚子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身子微微发颤,目光变得呆滞而僵硬。
噗!
血珠儿似一道晚霞,从他的喉口喷涌而出。血吐在东来的脸色,霎时半边脸孔满是血水。他随即仰面倒下去,手指指指的指向天空。
“爹!爹您怎么了爹!”
他的耳畔灌满了儿子惊惶的呼喊声,可却没有一丝一毫力气予以回答。
他看见东来轻轻的歪过头,*的抹去脸颊上的血水,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