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被突然冒出的人吓了一大跳,安哥第一反应就是挡在了玉如颜的前头,将手中的宫灯递到来人面前,低喝道:“你是谁?”
而玉如颜在闻到来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后,宫灯照到她鞋面上绣着的鸢尾花,玉如颜微微屈膝向来人行礼道:“四皇姐好!”
听了她的话,安哥懵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等再看向来人时,来人已掀下斗篷,宫灯下,那张秀丽的脸庞确实是四公主玉怀珠。
自从玉怀珠被太后带进阳华宫,就再也没有踏出宫门半步,一直虔心的跟着太后颂经念佛,修养心性,再也不管后宫里的恩恩怨怨,此番见她如此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玉如颜心里闪过狐疑,面上却波澜不惊道:“春景宫与太后的阳华宫相邻,今日怎么也不见四姐姐出宫过来一起玩乐热闹一下?”
相较之前性子火暴急促的玉怀珠,经过数月的静心修性,玉怀珠比之前改变了许多,不论从性子还是看人的眼神,都缓和平稳不少,目光在玉如颜身上淡淡一扫道:“五妹妹可否赏脸去我的庵堂喝口茶?”
太后的华阳宫里建有一座小小的庵堂,玉怀珠平日时多数都在呆在那里,如今突然晚上邀请玉如颜去庵堂喝茶,怎么看都感觉有事情发生。
玉如颜毫不推辞,乖巧的点头道:“正好,今晚喝多了点酒,去姐姐那里讨怀茶喝解解酒意!”
跟在玉怀珠后面从华阳宫的后门悄悄进入庵堂,只见并不太大的房间里,香烟缭绕,一股沉沉的檀香味道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屋内的摆设简单却很典雅古朴,让人一进去,就感觉心神瞬间安宁下来。少了许多浮躁!
玉怀珠将玉如颜引到窗台边的圆桌边坐下,命宫女奉上茶点后,挥退了屋里的宫人,独留下她与玉如颜二人。
看着她此番的架势,玉如颜眸光微微转动----看来,玉明珠竟是有重要的事同她说了。
等屋内只剩下她们俩,玉怀珠神情突然惶然起来,沉声道:“妹妹,你可愿意帮姐姐一个忙?”
她突兀的一句话玉如颜的心停顿了一下,她放下茶盏温言道:“姐姐要妹妹帮你什么?”
玉怀珠从贴身的身裳里拿出两封信笺出来,双手哆嗦的交到玉如颜的手里,道:“妹妹自己看看吧。”
玉如颜狐疑的打开信笺一看。神情一怔,眸光凝重起来……
等她细细的将两封信笺从头看到尾,心中已是想到什么,双手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她知道春澜宫的母女俩素来狠辣,却没想到竟是狠辣到了如斯地步!
艰难的咽了下喉咙,玉如颜努力抚平心里的震惊,艰难开口道:“姐姐……姐姐是如何拿到这封信的?”
玉怀珠的面容笼在极淡的烟雾里,为她的面容添上了一丝悲色,她同样很难开口的样了,过了片刻才压下内心的翻腾,缓缓沉声说道:“当日,虽说是他无情在前。抛下我去娶玉明珠,可……可我后来的一时怒火攻心……对他干出那等残忍之事,终究是我做得过份……”
“跟太后日日理佛后,我的心境平静了许多,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当日的冲动之举太过残忍,心里充满了罪恶感,一直想当面向他请罪,求得他的谅解……”
“可是后来,他与玉明珠的婚期将近,却突然传出自尽的消息,让我连个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他死后。玉明珠连吊孝都不愿意去,太后终是觉得愧对了上官家,就让玉明珠为他披麻戴孝一个月……”
“……我日日夜夜自责,若是我没有残忍的剪了他的舌头,他或许也不会想不通自尽吧。我内心难安,在他出殡那天求了太后偷偷出宫,到他灵前请罪,希望能得到他父母的一点点原谅……”
“在拜完灵准备离开时,上官的母亲悄悄将我拉到一旁,将这个交给了我,说是……”
余下的话没有说完,可看过信笺的两人心里都心知肚明。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玉如颜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冷静道:“姐姐这是要干什么?为他伸冤昭雪找出凶手么?”
玉怀珠脸色一片煞白,端茶怀的手微微颤抖,道:“凶手还用找么?肯定是春澜宫的那对歹毒母女!”
两个信笺静静的摆放在桌子上,玉如颜眸光深沉,叹息道:“没想到事到如今,最后愿意帮那个负心汉的人竟还是姐姐!”
“……我当日在他灵前请罪时,上官夫人说了,若是我实在良心难安,就帮他揪出杀害他的凶手,让他沉冤昭雪。所以,我就答应了下来……”
话虽这样说,但玉怀珠眸光一闪,竟是落下泪来,却又难为情的连忙擦掉。
看她这个样子,玉如颜知道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上官贤重,心里也不忍同情她起来,语气无奈道:“可是姐姐,单凭他给玉明珠写的一封情诗和另一封他在春澜宫偷听到的谈话,却也不足以让父皇相信她的女儿竟是做出了杀夫之事,定玉明珠的罪啊。”
“所以我才会来请你帮忙,你一向聪明,你定有办法逼那毒妇自己显出原型,让父皇定她的罪!”
玉怀珠是个实在人,性子着急,即便知道害死上官贤重的人就是玉明珠,却还是想不出办法让她如何招罪。
不过幸好,经过在太后身边的熏陶,她不像之前那般冲动,没有直接拿着信笺去向玉明珠兴师问罪,还懂得容忍下来,悄悄找玉如颜商议。
玉如颜想到齐王这些年来对春澜宫那对母女的包容放纵,心里一沉,发愁道:“姐姐,单凭上官贤重留下的只字片语,而且这只字片语还是他悄悄在春澜宫偷听到的,根本奈何不了玉明珠。你也不想想,如果证据确凿,堂堂尚书大人为何不亲自出面为他儿子申冤,还需要悄悄让你私下来做这件事!”
“上官夫人跟我说了,上官大人为官这些年,多多少少有把柄在莲妃父亲霍相的手里,霍相掌管文官,尚书大人如何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所以,为了尚书府一家的安宁,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半句话也不敢说的。”
“但上官夫人却是爱子心切,忍受不了自己好好的儿子就这样丧命归西,只得悄悄求了我,让我帮她出面,而我……已是答应了她!”
玉怀珠也明白此事的凶险和为难,若是稍有不慎,不但扳不倒玉明珠,反而还要牵连出上官一家,若是让莲妃知道了上官家人发现了上官贤重的真正死因,只怕为了封口,会让霍相找个罪名安到尚书的头上,只怕到时一府的人都要跟着遭殃。说不定还会----诛九族!
所以,她才会想到找玉如颜帮忙,一是因为玉如颜这些年在宫里能躲过莲妃母女那么多次毒害,肯定是聪明异常,再加上她如今身边有一个对大齐有恩的夫君陪在身边,如虎添翼,所以,望眼整个后宫,也只能她有实力和能力帮她扳倒玉明珠了。
见玉如颜一直沉默不语,玉怀珠以为她不答应,一咬牙,竟是撩起衣袍跪到了玉如颜的面前。叩头道:“我如今心中唯一的心魔就是当日对上官贤重做下的恶事,只有帮他这一次,我欠他的债才算了结了,我难安的心也就安宁了,所以,求妹妹助我一臂之力,为我了了这个心结。”
看着玉怀珠的样子,玉如颜心里很是唏嘘----
其实,就像太后说的那样,追根溯源,这所有的因果皆是出自玉明珠之手,是她破坏了妹妹的婚姻,才倒致了后来玉怀珠伤人一事,再到后来她自己嫌弃上官贤重成了哑巴残废,对他起了杀心!
而上官贤重本身也有错,若不是他朝秦暮楚,赐婚四公主心里却想着长公主,既没有勇气当着圣上的面表明心意拒婚,却又心存不甘心,不以正途处理问题,却打着其他主意来拒婚,结果惹怒了玉怀珠,从而产生了后面的一系列之事,将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所以,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在玉明珠身上,最后却要玉怀给偿还,玉如颜虽然不赞成她这样做,但看着她决绝的样子,知道自己若是不帮她,她这件事也会要做,只是,以她的性格,只怕不是玉明珠的对手。
叹息一声,玉如颜终是上前拉起地上的玉怀珠,道:“也罢,我帮你。我正好也有新仇旧恨要找春澜宫的母女算算帐了!”
第二天一早,玉如颜重回槿樱宫不久,穆凌之也从宫外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三位产婆。
穆凌之道:“大夫是男性,不好太早带进宫来,但也已找好人选,待在陈相府里待命,这几个产婆倒是先进来了。”
玉如颜重回皇宫后,已找了借口将院子里那两个丫头赶了出去,所以,玉如颜让安哥去告诉内务府的总管,说这三个妇人是之前她在去战场的路上病倒时。照料过她的恩人,因为战争,她们的家人都不在了,就留她们在身边伺候,将三个产婆留在了槿樱宫。
安哥不解道:“公主,眼看就要到月底了,公主何不将这三个产婆送到春芜宫去,还留在槿樱宫做甚?”
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玉如颜面色凝重道:“如今春芜宫都在莲妃的监视下,一举一动都会传进她的耳朵里,若是让她发现吴昭仪身边出现了产婆,她就会明白她的阴谋已被吴昭仪发现。到时,不用等到生产那日,吴昭仪就会被害死了。”
闻言安哥惊悚不已,吓得都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