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若是交代内务府办这差事儿,皇上那边儿……”宫里规矩严,皇子皇孙教养更是懈怠不得。历来就没听说过院子里还许摆玩物的。
“无碍,孤自会处置。”也就还半年光景,到了九月,诚庆便要入学。剩下这几月,允他自在些无妨。“回头再叫人去府邸一趟,将他二人惯用物件都收拾了来,莫要忘记床头花草。”
昨日进宫,小女人鲜少守规矩。对许多没纳入规制中的物件,虽连声叹可惜,也坚决留在府中没一并带来。他岂会猜不到,慕夕瑶这是担心太子新立,无端给他招惹是非。
养心殿东暖阁中,顾长德恭恭敬敬给太子奉上茶水,片刻不敢久留,带着小太监守在屏风外头。
这位爷赶着这时辰过来,明着又说急事请奏,顾长德不觉就好奇竖起了耳朵。起初隐隐听得里间万岁爷似动了怒,之后太子沉着声气,不急不缓说了好些父子间贴心话。顾长德听不大清,只知太子殿下话里似提到了废太子和被圈禁许久的大殿下。之后大多时候都是这位爷说话,当今却是异常沉默。
这般过去良久,方才听闻万岁爷一声长长叹气,颇有些沉重。直到太子爷躬身告退出来,顾长德赶紧低眉敛目,心里实在震惊。皇上这是准了太子殿下请奏之事?这事儿要传出去,可是大魏朝有史以来,皇孙辈里头一份恩典。虽不算怎生大事,却是实实在在破了例的。
眼看到了饭点,慕夕瑶遣人到书房请人,这才知晓宗政霖居然回宫之后又带着卫甄赶着出了门儿。这男人,回来也不吱个声儿的。
“再等会儿。那位爷说不得待会儿就回。饭菜再热过总不如新鲜的可口。”
“那要不,奴婢先给您端上盅官燕垫肚子?”
“别折腾,这会儿也没觉着饿。一个人用饭冷清得慌。不若去瞅瞅太子殿下新制的常服合不合用。”
“您尽管放心,奴婢都仔细看过,尺寸没错儿,针脚做得也齐整。衣衫都摆在里头,熨烫拢了香,连着褂衫腰带也一并送了来。”
“下次给那边儿报清楚,给殿下制的衣裳,旁的妾不管,只这常服,要尽量挑玄色藏青的,还有祾袜……”
自廊下走过,透过半支开的窗户,屋里点着烛火。宗政霖一眼瞧见慕夕瑶侧影,那女人抖落开他外袍,放在锦榻上伸手拨弄襟口盘扣。高高梳起的发髻上一支碧玉玲珑簪,与耳垂上那对滴珠坠子,衬得人鲜眉亮眼,靡颜腻理。
“结扣选色莫要张扬。殿下喜内敛些的。”指着襟口与蕙兰交代,慕夕瑶转身瞅瞅更漏,不自觉便瘪了嘴角。“再遣人去瞧瞧,那位主子爷倒是回宫了不曾。政事再忙还能把身子给拖垮了?”
话里带出的娇声埋怨,听在窗外宗政霖耳中,只觉熨帖得很。太子爷抬步向前行去,负在身后的右手轻轻拨弄扳指,只觉这玉触手生温,当真是好。
慧仪宫中一派和乐,迎了宗政霖进门,慕夕瑶自是将人伺候得顺心。
玉照宫中太子妃对着满桌子菜式,执起玉箸浅浅尝了口四喜丸子,捂着嘴角搁了碗筷。“罢了,大厨房每日也不必再送饭食过来。”
宫里小太监吓得立马就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赶紧请罪。“敢问太子妃娘娘可是哪里不合心意?奴才这就回去叫人改过。”
这还了得。入宫不足两日,太子妃已然对吃食生出不满。一旁跪着的尚食局女官也吓得抖着身子,白了面色。之前那位废太子的太子妃,也是对大厨房吃食用不惯,隔日就告到皇贵妃娘娘跟前。之后膳房并着伺候女官,可是都被重重打了板子罚了月钱。
“莫要惊慌。本宫吃食自来有专人打点,骤然换了口味用不惯也怪不得你们伺候得不经心。你二人回去只管原话回了。”
挥手叫人退下,两人出得门去才陡然记起方才惊慌太过,连席面都忘了撤去。正巧冯嬷嬷出来,见他二人迟疑着尚未离去,问了缘由,方笑着应下,只道待会儿遣人送过去即可。
一直目送那两人千恩万谢走得远了,冯嬷嬷才收起嘴角和善笑意,赶紧回屋给赫连氏回话。
“主子,人走了。”
“嗯。玉照宫中尽量少叫生面孔凑到跟前。实在推脱不得,便寻个错处打发远些。”她宫中秘密太多,处处都得提防着些。
再夹了筷子方才那盘四喜丸子,赫连敏敏细嚼慢咽,只觉万般可惜。宫里膳房做的吃食,实在很合她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