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繇也不怪邹吾冷淡,他这点度量还是有的,他挽了一下长发,不以为意地一拢手,做出促膝深谈的架势,“殿下入南境,邹吾兄弟效忠殿下,我亦然,之后便是亲如一家,情同手足。我虚长你十几岁,忝居南境左副相,在渝都也算有些影响,值此东南对峙的敏感时期,我有意在殿下的麾下另起一专职部门,不知道兄弟有没有兴趣一听?”
邹吾点头,“副相客气了,愿闻其详。”
向繇:“南境原本只是封地,按制,除了军中不可设立特务情报相关署衙。然此一时彼一时,殿下被辛涧欺辱蒙难至此,我们南境势必要与殿下一心,与伪朝抗争到底。这之前不可设立之署衙,如今就该提上日程……”向繇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我恳请邹兄出任南境国尉,领千人,与我南境有才之士联手,挟管刺客死士谋士说客等能人异士,对东境开展秘密活动……”
任命简洁而明了。
徐斌坐在马上,这个老于世故的官员闻言,却不由瞠大了眼睛:心道向繇竟提出了如此大胆的起用!
古来间者地位超然,有‘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之称——这不是说它的官职有多显赫,所辖人数有多庞大,而是说它所在的位置注定了一举一动都会直接牵涉大局:权位不高,权柄极大,权能严格,权限直接开到顶级——而向繇任命如此重要的工作,居然直接抛了过来,说给就给,当真是不拘一格,也当是有魄力。
而徐斌不知道的是,向繇给邹吾这样的职位,其实出于很多层面的考量。首先邹吾现在是辛鸾的人,他许他高位,是在给辛鸾示诚,表示愿意在将来亲密合作全然无间。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他是在向邹吾示好。
时间短促,他从知道邹吾至今也没有太久,偏偏这些日子所有的风云变化都由这个波澜不惊的男人搅弄,他虽然还没有完全调查处邹吾的背景,但是从辛涧口中的“悲门”和他之前祗应宫禁的履历来看,此人应该是从未严严正正地受到过重用,他给他这样的礼遇,一方面是在说他信任他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希望以邹吾的性情不要辜负他这份知遇之恩,将来可以报偿于他。
而这所有,非重权,不足以显诚意。
便是亲卫军将领古柏真的听到向繇这样的任命,他心头都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感觉,难为他一个武夫还能迅速摆正心态,对邹吾严肃道,“国尉之任务非同小可,非心腹人才不能戡领,向副这是一片惜才之心,邹吾你要领情啊。”
看来看去,反而是邹吾面对这个任命最为镇定,他看着古柏,得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望向向繇,诚恳道,“我与向副打了这许多天的交道,也了解您仗义的为人。如此盛情,却之不恭——”
向繇面色一喜。
但他还没有喜完,邹吾又紧接着斯文道:“但邹吾执鞭喝道,不过一武夫,您说的任务干系实在重大,邹吾惭愧,恐难胜任,是要辜负向副厚爱了。”
向繇眼角的肌肉狠狠一眺。
只能道,“你也不必急得回绝我……”
邹吾却没有让他说完,耐着性子温言打断,语气却加重了,“向副,什么时候,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我不会答应的。”
向繇横行南境十数年,估计许久不曾被人这样拒绝过了!他的脸瞬息间绷紧了,心道自己从不轻许诺言,只要许诺,从来都让人无法拒绝,可是这邹吾竟然如此不识好歹,拂他这般好心!
向繇克制着恼怒,直盯着邹吾,只见他面不改色,怒气不由更甚了。他威严了神色,沉声:“给我个理由,给我一个你不肯为国效力,不肯为太子殿下效力的理由。”
邹吾眼皮轻轻一抬,目光严肃:他拒绝向繇的原因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