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春道:“二狗,你家媳妇啥时候大肚子的?你咋不早说?”
李二狗伸手抹了把流出的泪水,低着头道:“两个来月吧,前些日子吃饭就吐,俺以为病了,找了个郎中看了,才知道有喜了。”
李树春道:“收工回去,跟着去俺家,俺家还有些粗面,你拿些回去,再带上几个鸡子儿,给媳妇补补,女人有喜不能缺了养分!”
李二狗刚刚擦掉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他啜泣着道:“队正,你和张三哥对俺的恩德俺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俺就是有时就想着,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俺们就这样子子孙孙一直穷下去不成?这到底是为啥啊?!”
场上众人都沉默不语,李树春仰头看着天空,数朵白云冉冉飘过,突然鼻子一酸,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正在这时,大殿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名士卒急忙跑过去查看,不一会他急匆匆跑了回来,急道:“队正,有人在打王木头!”
李树春迅速抬手抹去泪痕,一边疾步向前一边将匕首入鞘,和木刀一起收入怀中,问道:“是谁打他?几个人?”
“是侯定国的手下!”
“走!看看去!”
张老三等人紧跟其后,数人一起向殿前赶去。王木头也是李树春这一队的,为人老实木讷,李树春他们干了会儿就去了殿后偷懒,只有王木头和其余几个老实巴交的士卒还在干活,叫他们来也不来,说是怕误了工期,上官会处罚,李树春只能由他们去了。
众人匆匆赶到殿前,只见数名短衣褐衫的人正手持木棒殴打王木头等人,被打的几人不敢反抗,只能双臂护着头部四处躲闪,木棒砸在身上发出一阵阵闷响。
李树春大喝道:“住了!”几个大步跨到跟前,对着打人者怒目而视。
打人的正是侯定国手下的几名随从,他们负责到处巡视工地,但凡看不顺眼的就是一阵木棒乱打,被打的不管是民夫还是士卒,没有一个敢反抗的,这更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这几个人巡视到李树春他们做活的地方,正好看到王木头等人停下活计喝水,这伙青皮都是好勇斗狠,没事找事的玩意,看到这情形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开始用木棒一顿乱砸,一下子就把王木头等人砸蒙了,他们就是停下喝了点水而已。
几人看到有人赶过来,遂停止了殴打,一名青皮学着侯定国的样子,斜眼打量着李树春等人,不阴不阳的开口道:“你算哪根葱?怎地,还要给这些贱民出头不成?你不知道咱们是谁吗?”
李树春冷冷的道:“某是凤阳中卫队正,这几人不是贱民,是某的手下,是朝廷官军!谁给你们胆子,敢殴打官军?”
那名青皮闻言一愣,转头和几名同伙对视一眼,随即大笑起来,另外几名青皮也是狂笑不止。
“真他娘的笑话!啥时候耕地的军户也成了官军了?流贼打凤阳的时候咋看不见你们?哈哈哈!乐死人了!还官军!我呸!”
李树春等人都是面色发黑,却无言以对。流贼打进凤阳时,他们的上官带头逃跑,主将一逃,顿时军心全无,他们就算想抵抗也是身不由己,只能携家带口的逃往他处,等流贼抢掠之后退走,他们才返回了凤阳。
“你们这些贼军户,打仗打不了,做活还偷懒,就是他娘的欠收拾!”那名为首的青皮一手叉腰,一手持棒破口大骂。
这时很多凤阳中卫的士卒朝这边围拢过来,他们都是世代在一个卫所里,很多人之间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看到这边发生冲突,本能的赶过来查看到底是何情形。
李树春怒道:“你再骂一声试试!”
“贼军户!贼军户!一辈子吃土的贼军户!”这几个青皮哪里把这些卫所兵放在眼里,平日里就算指挥使陈弘祖见到他们,也要看在侯定国的份上跟他们客气一下,别说这些在他们眼里猪狗不如的士卒了。
聚拢过来的士卒已经围成了一圈,听闻事情的经过后,又见这几人嚣张大骂,心里都是气愤不已。
修缮皇陵开工之后,侯定国就带着这帮手下四处逛游,很多人被他们打骂过,但都是敢怒不敢言,今日看到李树春站出来和这伙人对峙,都是暗中叫好。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飞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正砸在这名叫骂不止的青皮额头上,一下子砸的他眼冒金星,头脑发晕,接着一股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这个青皮痛叫一声,只觉脸上一热,伸手抹了一把,翻手一看满是鲜血,顿时大怒,高声喊道:“谁扔的?敢打老子!你们要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