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中,李勣大笑后,心中又是惆怅又是欣慰。
惆怅自己年事已高,不知还能够为大唐开疆拓土多久,家中子孙都是成器的,就是没一个是上战场的料,怕是李家未来要转型他原本最看不上的文官世家了。
但也欣慰朝中武将新血未断,无论是远在西域的裴行俭,还是此次随他出征的薛仁贵、庞同善、契苾何力,都是将帅之才。纵是日后突厥回纥再起不臣之心,他们也能够将它们击败。
还有他帐下的贺兰敏之,李勣并没有像贺兰敏之以为的那样对他全然无视,毕竟是一纸圣旨,圣上亲派到大军中的人,李勣习惯性地观察过他。连他都没有发现贺兰敏之原是这么个性子,不然也不会在听说贺兰敏之挑了四人,惜败一位校尉之手时会那么惊讶。
惊讶之后便是惊喜。
有脾气好,最怕的就是人没有脾气。
就让他看看,他这帐下,贺兰敏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吧。
贺兰敏之不知自己已经上了李勣的观察名单,在与那位姓邓的校尉约好了来日再战后,贺兰敏之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帐篷。
回来的这一路上,前两天还跟他同仇敌忾的军中文职们看向贺兰敏之的目光里满是看着一只好好的仙鹤非要在泥水里滚来滚去的痛惜,焚琴煮鹤莫过于此。
贺兰敏之耸了耸肩,他从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是个纯粹文人。四书五经,他学一是为了明智,二是为了走科举。他还是比较务实的,文人的浪漫他其实不太懂。
仔细想来,他其实也是一俗人。
那些人既然没有跟贺兰敏之打招呼的意思,贺兰敏之也不去招不自在。
在贺兰敏之撩起帐篷帘子,刚准备进去的时候,他的脚步忽地一顿。
帐篷里有人!
贺兰敏之神情不动,却是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枪杆。
回来的时候就该将枪尖装上。
可转念一想,这里是行军大营,虽然有人不请自入,但也不至于动手伤人。
撩起帐篷门帘,贺兰敏之眼睛一扫,目光落在斜靠在床边那人略显陌生的脸上,陌生的面貌,熟悉的表情。片刻后,贺兰敏之笃定地道:“萧明晟。”
“敏之郎君好眼力啊。”萧明晟拖长了声音,语气懒洋洋的,道:“不愧是进士及第的贺兰探花呢。”
贺兰敏之抬脚走进帐篷,将手中枪杆放在一旁,沉声道:“好好说话。”
阴阳怪气的,听着别扭。
萧明晟:“……”
萧明晟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往帐篷里唯一一张简易床上一放,道:“衣服脱了。”
贺兰敏之抿了一下嘴唇,没有强撑无事,道:“我可以自己来。”
萧明晟“啪啪”拍了两下身旁的简易床,道:“衣服脱了,坐这儿。”
萧明晟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在他的目光紧盯下,贺兰敏之踌躇半晌,慢吞吞地走到了床边,开始解下身上的皮甲。
贺兰敏之将身上皮甲一件件取下,放在床边,很快就只剩下贴身穿的白色里衣。
萧明晟瞟了一眼,道:“你向谁借的?”
通事舍人是文官,军中可不会配备甲胄。
贺兰敏之将长发盘起,口中道:“负责配发甲胄的校官,我与他讲,想要一套,他就给了。”
贺兰敏之说得轻描淡写,但怎么想,这个过程都不会那么容易,就不知贺兰敏之怎样跟那位校官“讲道理”了。
萧明晟心下叹息,却见贺兰敏之将床上的药瓶拿在手中,道:“好了,接下来我自己就行,你特意做了伪装,别因为我露了马脚。”
说着,贺兰敏之目光示意,你该走了。
萧明晟:呵。
片刻后,贺兰敏之被萧明晟按坐在床上,手指捏住贺兰敏之身上里衣的一角,虽然心头在此刻突然跳快了许多,但他的声音格外冷静,道:“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说着,他扯了扯贺兰敏之身上的单衣。
贺兰敏之死死攥住衣带,脱口道:“我忘了,刚打过几场,汗出了一身,我还没有清洗一下呢。”
军营不比家中,当然不能想沐浴就沐浴。但从附近水源里打点水,简单擦洗一下还是可以的。
贺兰敏之就差明说,自己现在一身臭汗,别熏到了萧明晟。
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郎君,虽不至于像时下某些郎君那般敷粉涂脂,但他们都是爱洁之人,比较嫌弃臭汗味。
贺兰敏之本以为这一下应该能让萧明晟却步了,却不想,下一刻,他的后颈处猛地贴近了一个热源,温热的吐息拂过他的后颈,伴随着略带戏谑的声音:“是吗,我闻闻,看看敏之郎君是不是一身臭汗。”
贺兰敏之蓦地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而后猛地转头,瞪圆了的桃花眼近乎惊恐地看向身后的萧明晟。不成想,四目相对,他的嘴唇蓦地贴上了两片柔软温热。
萧明晟&贺兰敏之:“……”
萧明晟&贺兰敏之:“!!!”161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