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知道这个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死亡是什么?同化异化的终止?物理学的定义?还是生物学的氧化停止?佛家的七种生死?欲界、色界、无色界都消失了,那个景象,他没有设想过,现在画面出现了,是无边的空白,空白,无一物。
那个声音越来越密集,枪声之后的生命结束的闷声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最后的嘶喊,生物本能的叫喊。他却越来越安静,在等待死亡?
在一个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他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唯一的需求与作为人的本能,他要做点什么,他不能待在这个房间里,看着死亡不断的发生,这比死亡本身更恐怖。所有的恐怖都来自于等待,这和正义感无关,他必须让僵硬的身体活动。
他站起来,梦游一般,摸向门。在走出这幢大厦后,脚步坚定的走向大街。
这些街道,他每天都要经过,现在却感到陌生。轻飘飘的以为不是真实的世界。
他站在街道的中央,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突然就死寂的街道,刚才暴力的街道?问题只是在脑海一闪而过,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分析,因为他知道,努力思考也不会有结果。那么多条款,那么多的细则,他已经被训练的只会执行,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就像他不会思考他为什么每天都要坐在监视屏面前,看着日复一日的同样街景和人群。这个被认为是自人类诞生以来最完美的世界,再一次的,出现了破绽。
马路的对面,路灯已经亮起来。
他觉得他离死亡非常的近,或者他就要死了,这个街区已经陷入到了末日的境地,他本能的认为是机器控制了一切。那个之前的备用防御的程序也已经没有声音了,看来是被反叛的机器彻底控制了。
他走向了那幢最古老的建筑,那幢很久以前的写字楼,这幢建筑是被当做古建筑保护起来的一处城市景观。从玻璃门往里看,黑沉沉的像是过了油,看不清任何东西,似乎一走进去就会深陷入进去,不可自拔。
他迈上了阶梯,一步一顿,没有目标,他只是被他的潜意识推向前。他要挑战什么?他是唯一的主动走向街道的人,到此为止,他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仿佛所有的人都是同一个性格,千篇一律,没有个性。他像是被逼着觉醒了一般:躲藏起来是不正确的,躲藏起来就看不到任何真相,他要试一下。
突然是一阵熟悉的旋律,这个旋律在这个时候响起,简直不能相信。
那个忧伤的旋律,缓慢又急切的旋律,仿佛隐藏着巨大悲伤。他曾经多次在梦里听见的这个声音,每次都是从一个遥远的深渊的地方,缓慢的传来。他不只一次在梦里听见这个旋律,每次他都强迫自己必须留下的一个情绪,他对自己说说:我不能丢下这个感受,我的幸福感就是建设在这个忧郁的旋律上。
仿佛是设定好的,他要来到这幢古老的写字楼,在这个阶梯下,听见这个旋律。
他安静下来,像是不可逆转的死亡前一刻。他一步一步,只有一个目的,走进去,走进这幢楼,去发现、证明一件事情,一个情绪,或者就是在一个未名的状态下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