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涯淡淡一笑,道:“岳母大人……牛婶,请息怒。小侄可不敢向您老人家发狠。只不过,我很想知道,今番背弃婚约,是您二位的主意,还是令爱真儿姑娘的意思?”
牛夫人哼的一声,道:“不用你管,这是我们全家的意思。总之,你和真儿的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叶天涯皱眉道:“哦,是不是我做错了甚么?”
牛夫人道:“没有。”
叶天涯道:“然则既是十几年前所订的亲事,连帖子也已换过。你家里何以现下反悔?”
牛夫人大声道:“因为,因为你根本配不上俺家闺女!你一个穷得要饭、挑粪种田的乡下佬,连自个儿也养活不了,凭什么娶俺闺女?”
叶天涯脸一沉,道:“当初你们若不赞同,何以会与我家交换庚谱?”
牛夫人跳了起来,伸手指着他鼻子,怒道:“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姓叶的,你一个穷小子,乡巴佬,放牛娃,酸秀才,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哪一点配得上俺闺女?哼哼,若是你有种,且先拿出一百两银子,再提婚事不迟。”
叶天涯似笑非笑,道:“一百两银子,我可拿不出来。不过,如果我偏偏不同意退婚呢?”
牛夫人一呆,心中更是恼怒,咬牙道:“你,你别太无赖。”
叶天涯笑了笑,悠然道:“我怎么无赖了?我娘说过,当初可是你们家向媒人提出先换贴的。若非后来出了变故,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也就是令爱牛真儿,早在我家替我洗多少年衣服了。这样罢,要不然咱们去见官吧。这场官司,还是让青天大老爷好好审他一审。牛婶,牛世叔,二老意下如何?”
牛夫人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白了,嘴唇颤动,气急败坏,却说不出话来。
她自知理亏,倘若真的要打官司,决计讨不了好去。
须知其时礼教森严。一旦男女交换了龙凤贴,即使尚未入洞房,正式婚嫁,亦已是公认的名义夫妻。便是官家,也得认可。
牛朴咳嗽一声,勉强一笑,温颜道:“叶贤侄,你别着恼,有话好好说。想当年我和令尊可是好兄弟。农闲之时哥儿俩一起贩卖茶叶,一起吃酒赌钱,无话不谈,亲如手足。说将起来,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何必定要闹得这般田地?”
叶天涯想起亡父,眼圈一红,点点头道:“照啊。若非当初世叔与先父如此交好,怎会有以后的这份婚约?”
牛朴叹了口气,说道:“九年前叶家村发生瘟疫之时,我一听说便来探访了。只不过,官府封锁全村,不准接近。唉!”
他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惭愧,这几年来,我这个做叔叔的为了生计疲于奔命,对你这孩子也甚少关心。好容易现今茶叶生意有了一些起色,去年新开了一间茶馆,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唉,我没好好照料你,实在愧对叶大哥于九泉之下。”
说到这里,想起当年情谊,唏嘘不已,洒了几滴眼泪。
叶天涯见了,心中一酸,劝道:“牛叔叔,不必如此,我自理会得。”
他长长吁了口气,拭了眼泪续道:“小侄落魄已久,自知鲜浅,无颜留侍几杖。适才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原恕则个。事到如今,小侄也不愿令爱委屈,二老为难,甘愿先行退婚便是。二老且请稍待!”
当下转身来到东首房内,从墙角砖缝中掏出一份红纸片,正是当年那份牛家闺女的婚贴,出来交到牛夫人手中,微笑道:“牛婶,这是令爱之物,物归原主,您老人家检视一下罢。天涯在此,盼望牛世妹别订良缘,另选高才!”
牛夫人没料到叶天涯如此爽快的同意退婚,颇觉过意不去,讪讪的伸手接过,喉头咕哝了一声,也不知说什么好。
牛朴也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叶天涯肩膀,道:“叶世兄,你若是有甚么困难,不妨到界沟集的牛家茶馆去找老叔。其实老叔新开的茶馆,还缺少一个伙计呢。”
牛夫人也一叠连声的道:“对,对,好孩子,你要是当真有难处,去我们茶馆罢!”
叶天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牛朴自觉无颜多耽,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赶路,就不多说了。”
叶天涯微笑道:“也好。我送二老出门。请!”
叶天涯将牛朴夫妇送出门外,又扶二人进了车厢。待得目送骡车远去,这才返回。
明日又上班了,继续存稿中。本章已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