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治五年十一月,唐军出奇兵从阿史不来城千里奔袭拔汗那,利用大食军防守上出现的漏洞,焚毁了大食囤积在拔汗那的全部物资,随即又袭破了拔汗那都城渴塞城,萨曼家族私军战力低下,被二千唐军击溃,几近全军覆没。
在唐军胜利的鼓舞下,拔汗那国王契力号召民众起来反抗大食人,得到了聚集在渴塞城过冬的近二十万民众的响应,拔汗那人揭竿而起,掀起了声势浩大的起义。
不仅拔汗那的巨变直接影响碎叶的战役,十一月中,从拔汗那运送重型抛石机的七千呼罗珊大食军在叶支城遭遇了从疏勒赶来的四万大唐援军,大食军寡不敌众,被一战击溃,五百架重型抛石机和三万头骆驼悉数落入唐军手中,与此同时,从伊丽河南下的唐军前锋也抵达了朱雀城,碎叶的战役开始出现转机。
碎叶城下,大食军已经大举压上,近二百架巨型投石机用巨石轮番轰砸东城门,巨大的铁门已经被巨石砸得千疮百孔,不少地方已经破裂,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堵门方石,最后城门下的巨石堆如小山一般,连城门也被遮盖住了,但大食军并没有停止轰击,他们似乎要巨石堆起一座石坡,使军队能顺着石坡冲上城头,这已经是大食军的孤注一掷了。
这两天阿兰仿佛是一个输光了血本的赌徒,拔汗局势发生逆转,所有的物资被焚,伊丽河惨败、叶支城惨败,唐军援军即将到来,种种不利的消息接二连三而来,几乎将他逼疯,为最后扭转战局,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将所有的登城车全部投入,所有的火油弹悉数倾泻到碎叶城头,短短两天时间,他的登城车全部毁坏殆尽,火油弹也已罄尽,可碎叶城依然巍然矗立,而且随着天气愈加变得寒冷,地面上和城墙上都结了厚厚的冰层,进攻更加艰难了。
经过整整一天轰击,投石机抛出的巨石越垒越高,已经渐渐和城头平齐了,二百架投石机因过度使用,已经损坏大半,只剩下十几架投石机仍然在继续攻击,唐军也没有观望,他们在城头上架起大锅烧水,千余名士兵仿佛接龙一般,通过竹筒、漏斗,将一盆盆热水浇在巨石堆上,很快热水冷却,结成了一层薄冰。
但大食主帅阿兰显然不甘心,随着最后十几架投石机慢慢地停止了轰击,他一声令下,三千石**充当前锋,呐喊着向高耸的巨石冲去,巨石山混乱地垒叠在一起,山势险峻、古怪嶙峋,时而如刀削难以攀爬,而是又似陷阱,藏着巨大的空洞,这三千人显然就是为了寻找一条向上攀爬的道路。
唐军也没有使用天雷弹,任由这三千石**攀登寻路,整个战场竟出现了颇为滑稽的一幕,三千石**如蚂蚁寻食一般,一群一群在石山上寻找上攀的道路,石山光滑异常,不时有士兵从石头上摔下,骨断筋折,但在石山的南面,已经有数百人渐渐爬上了山顶,离城头不足三十步了,但是前方却出现一道三丈宽的沟壑,使石山和城墙成为咫尺天涯,或许铺上木板可以过去,可唐军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就在这时,城头上一声梆子响,唐军数千弩兵忽然出现,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向石**射去,石山顶上的数百士兵无处躲藏,纷纷中箭,惨叫着从石山顶上摔落下来,片刻时间,数百名士兵或被箭射死、或落到石山下摔死,无一幸免,鲜血染红了石山,其余石**吓得调头便逃。
阿兰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道:“命两万突厥奴隶全线压上,谁第一个攻入城中,赏十万第纳尔,美女一百名!”传令兵得令,转身便要去下令。
“且慢!”默雅利大喊一声,拦住了传令兵,他见阿兰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急忙劝阻他道:“将军,我们应放弃碎叶,趁敌人援军没到之前向拔汗那撤军,以保存实力,现在就算将军攻下碎叶又有何用?城内的军队并不少,将会拖住我们,援军一来,我们将陷于腹背受敌的处境,我必须尽早撤离才是上策。”
“撤走!”阿兰蓦地回头盯着默雅利,激动地说道:“我已经损失了五万余人,就这么甘心走吗?哈里发命我们十二月前拿下碎叶,我们若撤军,怎么向哈里发交代?”
“没法交代也总比被全歼的好,将军,我们不能再攻打碎叶了,南撤吧!保存实力待明年再来攻城。”默雅利苦苦哀求,他曾与唐军正面交战,深知唐军的厉害。
“不!”阿兰凝视着城池,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慢慢收拢起来,“或许我可以利用唐军的自信扭转战局。”
他一转身断然下令道:“命收兵回营,准备南撤!”
‘呜—’长长的号角声回荡在战场,这是收兵的命令,大食军缓缓撤离了战场,返回军营。
天色已经黄昏了,血红的夕阳照耀在狰狞的石山之上,在强劲的北风中,石山仿佛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苍凉的天际已经渐渐露出黑夜的身影,王思雨慢慢走到城头,他伟岸的身躯挺得笔直,透出一种坚韧果断的军人气质,他望着敌军的大营久久不语,这几天大食军的进攻已经明显没有章法了,登城车已毁坏殆尽,火油弹在昨天最后一次进攻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今天甚至想到了用巨石堆积这种笨拙的办法登城,可最后也是虎头蛇尾,草草进攻一次后便收兵了,难道他们不知道,经过一夜的冰冻,石山将变得无法攀登吗?
王思雨深邃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明悟,进攻的疲势显露出敌军主帅的浮躁和焦虑,拔汗那的局势巨变、后勤供应断绝,唐军南北路援军的到来,形势对大食军越来越不利,他已经意识到,敌军进攻的力量消耗殆尽,有撤退的念头了。
“大帅,你看这夕阳似乎红得有些诡异啊!”侍御史武元衡慢慢走了上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他脸色变得仿佛喝醉了酒似的赤红,眼睛里象似点燃了两团火焰,他扶在城头,注视血红的夕阳,带着一丝忧郁地说道:“这种流血似的夕阳往往是大灾的先兆。”
他见王思雨没有回答,便转头向他望去,只见他正专注地望着远方的大食军营,似乎没有听见自己所说,武元衡无奈地笑了笑,话题便转到了正题上,“大帅,你认为今晚大食军会真的全线撤退吗?”王思雨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局势已经明显对大食人不利了,你以为他们还不肯撤军?”
武元衡摇了摇头道:“和敌军的主帅打了两个多月的交道,都快要摸透他的性格了,此人是那种性格倔强,不肯轻易言输之人,没和我们好好打一仗,他如何甘心撤退,所以我推断他今晚必撤,只不过是诱我们去追击,再杀个回马枪罢了,或许他籍以一战击溃我们,再乘势占领碎叶,一举扭转战局。”
“武御史不愧是兵部出来之人,果然看得透彻。”王思雨望着大食军的重型投石机正缓缓归营,他微微点了点头,武元衡分析得很有道理,大食人杀回马枪的可能性极大,这将是大食主帅最后疯狂的一搏,但就是他这种疯狂的念头将葬送整个大食军的一丝生机,王思雨沉吟一下便道:“我有一个方案,武御史帮我参看一下,是否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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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大食军营内出现了异动,整整一夜都是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到天快亮时,大食军开始撤退了,俨如一眼望不见边际的黑云在向南缓慢飘移,城头上开始出现唐军自发的敲碗打盆声,开始只是稀稀疏疏,到后来,赶上城头的唐军越来越多,惊天动地欢呼声响彻云霄,无数唐军相拥而泣,大食人终于退兵,二个多月仿佛噩梦般的坚守战结束了,唐军也付出了八千人的惨重代价,但是他们获得了胜利,没有什么比胜利更能鼓舞军人们的士气。
“大帅,敌军既无心恋战,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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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我军士气如虹,蓄势已满,正可和敌军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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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大将纷纷请战,对阵两个多月,还没有和敌军痛痛快快打一仗,怎可就这样轻易放他们跑了,王思雨早胸有成竹,他摆了摆手,对众将微微笑道:“你们放心,我昨天就已经做好了部署,大食军绝对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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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支城北,曹汉臣四万大军利用一天的时间便挖出了一条长长的战壕,长达三里,这条战壕位于叶支河北岸碎叶谷地的出口,距离碎叶约四十里,扼住了唯一的西归之路,六千弩机兵、五千陌刀军、两万轻骑兵和五千枪兵组成了这支精锐的军队,另外还有五百辆霹雳战车游弋在叶支河对岸,防止敌军渡河南逃。
这支军队、包括出葱岭扰乱吐火罗大食军的一万唐军以及留守疏勒的一万唐军,一共六万军是来自关中、巴蜀、河东、陇右的府兵精锐,大多都是从前的西凉军,他们的任务就是阻击大食军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