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天作孽时必有因自作孽时必尝果
霸刀剑绝之死,令铁血卫士亡魂丧胆。此时,莫怀仞带着韩冷轩与四个下属,赶了过来。见山庄大乱,莫名所以。陈进忠道:“皇妹,你去救三皇弟。”说罢,一声尖叫,夺过一把长剑,向苗平攻来。周夫人瞧了一眼场内,面现狐疑惊惧之色,见陈进忠杀了上去,遂道:“莫旗主,来的正好,与我拿下逆贼。”莫怀仞原本被苗平打怕了的,如今瞧见苗平,心里直发虚,但周夫人有令,不得不从,于是吆喝着杀了上去。
陈进忠身形飘忽,剑法诡异,连攻三剑,都是意想不到的地方。苗平“咦”了一声,诧道:“《葵花宝典》中的《辟邪剑法》?”陈进忠阴笑道:“你倒识货!”苗平冷哼一声,道:“邪魔歪道,成不了气候。”当即展开苗家剑法,将陈进忠罩了进去。周夫人夺过一柄长剑,冲了上去,手腕一抖,一式“丹凤朝阳”,从刀影中攻入,直刺胡起咽喉。胡起心中一惊,叫声“苗家剑”,一式“沙鸥掠波”,身子斜飞了出去。周夫人和封善海会合,并肩站在一起。胡起定睛一瞧周夫人,脸色一变,颤声问道:“火凤凰?”周夫人娇躯一震,确信两人正是胡起和苗平,缓缓点了点头。
原来,二十三年前,南京莫愁湖,火凤凰游说刀狂剑笑反清复明被拒,火凤凰恼恨之下,施美人计诱使刀狂剑笑互斗,暗中偷学了两人不少招式。不想,今日,刀狂剑笑竟然出手相助范昭,令父亲四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如今,火凤凰深深后悔当初自己不该一念之仁,放过互殴重伤倒地的胡起和苗平。
胡起仰天长笑,道:“天意,天意啊。”说着,苍老的脸上竟然滚出两滴眼泪。苗平收了剑,靠近胡起。陈进忠则和封善海、周夫人联手。苗平道:“贤弟,二十多年过去,岁月悠悠,愚兄以为再也遇不到她了,南京莫愁湖一事,几乎淡忘。”胡起一声长啸,道:“一刀在手,快意恩仇。”苗平接口道:“恩怨两了,剑藏九州。”胡起道:“大哥,兄弟忽然明白了,当年,我们兄弟俩所创的合击之术《天地无垠》,不就是为了今日么?”苗平微一颔首,道:“是。今日用过此招,我们兄弟当携手相忘于江湖。”封善海大惊,叫道:“刀狂剑笑!”
胡起和苗平须发俱张,将自身“十三丹”内力提至极点,四目盯住三位大明皇裔。封善海急急道:“大皇兄,带着四皇妹快走。”火凤凰目光掠过颜诗雨和范昭,咬牙道:“不,要死死在一起。”封善海咬破舌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喝道:“快走!”陈进忠流下泪来,道:“三皇弟,你竟然用了《天魔解体大法》!”据梁羽生先生记载,《天魔解体大法》是一种逆运真气的邪派武功,一经贯通,全身骨骼便会发出爆豆似的声响,功力可在短时间内倍增,但消失也快,且对自身精血伤害极大。在武侠小说《云海玉弓缘》中,厉胜男曾用此法打败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天山派掌门唐晓澜。
封善海使用《天魔解体大法》,功力骤然增长三倍,大喝一声,双掌平推,一股极寒内力,以排山倒海之式向刀狂剑笑压来。陈进忠左手抓住火凤凰的右肩,向墙外一扔。右手持剑,抖起一朵大大的剑花,罩向苗平胡起。《辟邪剑法》的要诀是一个“快”字,所谓“唯快不破”。陈进忠后发先至,抢先于修罗阴煞功的阴寒内力攻到刀狂剑笑面前。
刀狂剑笑一声断喝,刀光剑影漫天飞舞,宛如一张虚无漂浮的天网,将辟邪剑法和修罗阴煞功全部包了进去。四人内力剧烈碰撞,空气破碎,形成巨大的冷暖气流旋涡,附近的铁血卫士和大内侍卫均被震飞。韩冷轩当即丧命,莫怀仞身受重伤,滚到墙角。刀狂剑笑蹬蹬蹬后退七步,一步一个脚印,才拿桩站稳。四人中陈进忠内力最弱,飞出墙外;封善海被旋涡气流一卷一带,飞跌在范昭脚下,爬不起身。火凤凰站在墙上,一阵摇摆,站稳脚跟。小院花草树叶俱毁,漫天飞舞。火凤凰凝视范昭,眼神复杂至极。范昭忽一激灵,向火凤凰轻轻点头。火凤凰轻叹一声,一抹眼泪,展开轻功,逃出庄外。
内力者,人体之经脉能量也,非肌肉蛮力能及。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此即为《天地无垠》之真义也。刀狂剑笑以其武学之天纵奇才,略微领悟浩然之气,始创《天地无垠》,大胜邪派武功。异史氏曰:邪不胜正,自古皆然。
刀狂剑笑骤然出现,相助范昭,震飞封善海和陈进忠,顿时扭转战局。铁血卫士见识了刀狂剑笑的武功,都惊呆了。所谓树倒猢狲散,周夫人率先逃跑,很快引发铁血卫士大逃跑。封善海狂喷一口鲜血,一跃而起,左手扣住范昭肩井穴,右手置于范昭百会穴上,狞笑道:“刀狂剑笑,本皇子命令你俩立即杀了乾隆,否则,本皇子内力一吐,掌毙范昭。”变故突生,饶是刀狂剑笑经惯了大风大浪,也一时怔住。舒禄一挥手,剩余的十余名侍卫立即将乾隆围了起来。云野傻住,不知该帮哪边。二狗子问:“师傅,我们帮哪边?”诸先生道:“当然护着皇上。”二狗子又问:“谁是皇上?”诸先生差点没吐血,手一指,道:“二狗子,师傅命令你,和你的四个叔叔,立即保护皇上!”
范昭自忖没事,大笑道:“二位伯伯,不必顾我,立即杀了封善海!”乾隆一听,感动得热泪盈眶。范昭若为自私计,有可能叫刀狂剑笑杀掉乾隆和大内侍卫,然后栽赃给封善海。封善海大怒,吼道:“清狗,你不怕死吗?”范昭一副无赖样,笑道:“怕,怕极了。封总管,你怕不怕死?”封善海不意范昭反问,不觉一怔,忽然仰天大笑一声,道:“我用了《天魔解体大法》,横竖是一死。”范昭道:“这么说,你是想在死前找个垫背的了?”封善海冷声道:“算你说对了。快快叫刀狂剑笑杀了乾隆,本皇子饶你不死。”范昭皱起眉头,道:“只怕如了你的意,你连我也要一起杀!”原来,范昭学那香港警匪片里的谈判专家,故意和封善海胡扯,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分散封善海的注意力,方便刀狂剑笑行事。
云梦月握紧剑,伺机对封善海给予致命一击。封善海只觉胸口气血翻腾,又吐出一口鲜血。乾隆见封善海每吐一口鲜血,气色便由苍白恢复红润,暗暗惊异。封善海缓缓道:“颜诗雨喜欢你,我做舅舅的岂能杀你。”范昭神情黯然,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封总管,你身为大明皇裔,为光复大明江山死得其所,留名汗青。可叹我,要被千古人骂了。”封总管涩声道:“你既然明白此节,为何不助我?”范昭道:“一觉道长说了,大清气数正盛,尚有一百六十年。自古顺天者昌,逆天则亡。世人虽然不理解我,但是,只要老天爷认可我,就胜过天下人认可我了。”
范昭谈到天命,顿时令封善海犹豫起来。原来,古人敬天,信奉鬼神,虽然敢做坏事,但是,逆天而行的事,是万万不敢做的。所以,梁山好汉打出的旗帜亦宣称“替天行道”。范昭叹口气,轻声道:“舅舅是大明皇子,身份尊贵,不可象外甥这样死的轻若鸿毛。舅舅,您有什么遗愿,现在就说吧。”封善海一阵头晕,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成了范昭的舅舅。突然,小院内室着起火来,里面传来陈进忠疯狂的笑声:“全毁了,全毁了,大家一起死。哈哈哈。”原来,陈进忠被震出墙外,内伤严重,耳目流血,拾起铁血卫士丢在地上的火把,逾墙进入颜诗雨的卧房,点燃了绫罗绸缎。绫罗绸缎本是易燃之物,瞬间,大火熊熊燃烧起来。陈进忠边哭边笑,人近疯狂,手持火把,又跑到其它房屋放火。
小院激战,是以乾隆等人躲在屋内厅堂。诸先生道:“舒大人,快护着皇上逾窗出去。”封善海反应过来,狞笑道:“清狗,看来,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不会服软的。”于是,左手掌力一吐,一股阴寒内力从范昭的肩井穴攻了进去。范昭禁不住打个寒颤。胡起苗平脸色大变,忙叫道:“不可!”封总管得意忘形,道:“有何不可?还不速杀乾隆!”言毕,忽觉背心一痛,禁不住大吼一声,体内的修罗阴煞功失去控制,汹涌澎湃压进范昭的肩井穴。原来,云梦月趁刚才场面混乱,蹑手蹑脚走近封善海,一剑刺在封善海的背心。哪知此时封善海体内内力激荡,真气(经脉能量)溢出体表,形成防护罩,宝剑不但没有刺进去,反而被震断,云梦月跌飞一边。幸好宝剑震断,云梦月只是震痛了手腕,并未受到内伤。
修罗阴煞功的阴寒内力涌进范昭的肩井穴,沿着奇经八脉攻向丹田。范昭只觉得半个身子要被冻僵了,不断颤抖,牙齿上下撞击,格格作响。刀狂剑笑一声断喊,人分左右,伸出手掌,齐齐向封善海抓来。封善海已经无法控制体内内力,动弹不得。阴寒内力逼进范昭的丹田,丹田受到刺激,一股巨大热流无中生有,喷涌而出,将强劲的阴寒之气围住,瞬间化作原始之气。那股热流冲出范昭的肩井穴,透过封善海的左手经脉,重重击在封善海的丹田。封善海经受不住,凄惨一叫,不自主的双脚一蹬,人便侧飞出去,落入卧室火光之中。此时,刀狂剑笑恰恰赶到,在外人看来,封善海似乎是给刀狂剑笑抓住掷飞的。
胡起苗平连忙去扶住范昭,范昭体内真气正旺,两人手掌如遭电击。胡起苗平缩回手,惊疑不定,不约而同想到四个字——“九阳神功”。封善海衣衫头发着火,疼痛之下,一跃而起,撞在上面着火的横梁,横梁断落下来,压在封善海身上,倾刻毙命。范昭体内的热力流通全身经络,通体舒泰,肌肤表皮寒气化作汗水留出体外,体内好似经过一遍伐毛洗髓一般,体内污浊杂质一下去尽。范昭精神起来,暗道:“此番奇异,必是之前一觉道长所言深藏在我体内的宇宙能量被所为了,谢天谢地!”胡苗见范昭神色恢复正常,知道范昭没事,放下心来。
哗啦啦,小院卧房墙梁坍塌。诸先生忙道:“快护着主子出去。”范昭扶起云梦月,春兰抱着颜诗雨,红儿抱起清儿的尸身,出了厅堂。众人刚到院内,院壁房屋轰然倒塌。原来,刀狂剑笑施展天地无垠绝技,巨大的气流冲击已经使院落墙壁严重毁坏了。众人走出小院,只见山庄大半起火,嘈杂声一片。陈进忠的声音从山庄西苑传来:“全毁了,全毁了,大家一起死。哈哈哈。”忽听一阵“呯哩啪啦”的响声,最后“轰”的一声巨响,西苑爆发一团大火光,云烟上升,形似蘑菇。陈进忠歇斯底里的声音彻底消失了。诸先生叹道:“那里是山庄的一座杂货仓库,存放了许多烟花爆竹,原是为了迎接皇太后而准备的,不想给陈进忠点爆了。”乾隆恨恨道:“这厮作恶多端,自寻死路,粉身碎骨便宜了他!”
舒禄见山庄混乱一片,大火已经不可控了,奏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乾隆点点头,正欲说话,忽然天空一声霹雳,大雨倾盆而下。诸先生忙带着乾隆转向隔壁宅院。范昭正欲出院,忽听有人喊“救命”,范昭抬眼一看,莫怀仞从砖下伸出头来。范昭念及旧情,道:“二位伯伯,救他吧。”刀狂道:“是。少爷,这厮目前还不能死。”剑笑上前,掀开砖头,把莫怀仞抱了出来。
杭州城,大雨磅礴。齐召南忽觉心神惶惑,推开西窗,遥望天边,喃喃道:“我那三个孩儿,是否行动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