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熊义呸地一下把嘴里叼着的牙签吐了出来,他不屑地挑起眉毛,哼,想我死的人多了去了,你算什么东西!
刚退出短信界面,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是“无法显示号码”,熊义犹豫了一下,将电话接了起来。
几分钟后。
熊义将手机随意地往桌上一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黑的东西,扔进了还剩有汤水的菜盘里,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先生您好,买单吗?”服务员小妹笑眯眯地问道。
“买单?”熊义将手砰地一下砸向桌子,破口大骂起来,“你自己看看这碗里的是什么?还想叫我买单!我没让你们赔钱就不错了!”
小妹被熊义突如其来的暴躁吓得够呛,瞬间花容失色,她哆哆嗦嗦地拿起了菜盘子,端详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那剩着的菜汤里,赫然躺着一只蟑螂!
“怎么样?现在还需要我付钱吗?!”熊义重重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装作怒不可遏的模样。
“这……”小妹为难地低下了头,手也在围裙上四处摆弄着,“这……我去给您叫老板来吧!”
熊义挥了挥手,那服务员小妹一溜烟儿地跑了,他暗自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片刻,这家店的老板就迎了上来,他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皮肤光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倒不像是个商人,而像个读书人似的,颇有文人风范。
“这位客人,你说这菜盘里有蟑螂?”老板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问道。
熊义看这老板似有下文,便不置可否。
见状,老板不急反笑:“但本店的卫生是经过了卫生局的认可,而且平时每天我都会亲自检查一遍厨房的设备卫生,厨房也是三天一小清,五天一大清。再说了,这菜盘子里有蟑螂,炒菜的时候厨师会看不到吗?”
面对老板一连串说辞,熊义一时间竟无力反驳,他恼羞成怒,扯开了嗓子大骂道:“混账!这不是你们饭馆的错,难道是我的错?你言下之意是我故意将这蟑螂扔在盘子里来冤枉你了!”
“呵呵,若是他人,我也许真会就此作罢息事宁人……”老板摆摆手,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片刻之后,他却话锋一转,言语间也犀利起来,“但若是你这类人渣,我是决不姑息!”
“我草你妈的!怎么说话呢?谁是人渣!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了!”熊义也急了,他只不过是想混顿饭吃,没想到这老板却不依不饶,这让他顿时怒火中烧。
饭馆这一角落里的争吵愈来愈烈,引得客人们都纷纷侧目,更有好事者站了起来,生怕看不到热闹似的。
老板挺直了腰板,指着熊义的鼻子,说:“你叫熊义,但却一点都没仁义,你母亲含辛茹苦将你带大,你不孝顺就算了,居然还对她呼来喝去拳脚相加。前段时间你和你母亲住的那片老房子被政府告知要拆迁赔钱,你就连哄带骗,欺负老人家不懂法律,让她把房子转到你名下,之后就一脚将自己母亲踹出了屋!她现在每天都靠着捡垃圾、睡公园过,要不是同小区的一个记者邻居知道了这事儿,报上了新闻,引来市民的关注,我看你得把自己的母亲给害死!”
这一段话如同一点水,扔进了烧得滚烫的油锅里,使得原本平静的锅里泛起了千层浪!
原本还事不关己的客人们这才搞清了状况,议论纷纷起来。
“我认得他了,这不是最近网上很热的“虐母不孝子”里面的那个人吗!”
“真是不孝子孙啊,不仅虐待自己母亲,还来外面骗吃骗喝,这种人,真该死!”
“真活该,听说现在网上都人肉出了他的住址、电话和好多信息,我看他啊,不得安宁!”
类似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甚至越来越大声,熊义不禁阵脚大乱,黝黑的脸也青一阵红一阵的,他后退了两步,一副想逃跑的模样。
“你想去哪儿?”那老板好笑起来,他一把抓住了熊义的衣服,“幸好今天我在店上,不然啊,我看我爸还真搞不定你这个人渣!我刚刚才在关于你那张“虐母不孝子”的帖子上留了言呢,你可以去看看,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饭钱给了!”
“你……”熊义惊慌地想要逃离,但胸前的手却如同一只鹰爪牢不可破,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下意识伸手到裤包里,想看看有多少钱在身。
慌乱之中,他摸到了一个冰冷坚固的东西,这个东西瞬间让他内心大定,他用恐吓的语气说:“你别逼我!狗急了还跳墙呢!”
“嗨哟,你也知道自己是狗啊?好啊,我就看看你这条狗怎么跳墙!”
老板嗤笑起来,周围的客人也被这老板的话语搞得哄堂大笑,所有人都对着熊义指指点点,那些嘈杂的声音,此时如同一把把利剑,四面八方地向他袭来!
而此时,唯有角落里的一个人没有动,他填饱了肚子,慢悠悠地擦了擦嘴巴,然后从包里摸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
烟雾弥漫在苏皓四周,他的脸庞开始有些模糊不清,再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另外一边,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好。
拿起桌上的手机,苏皓开始编辑那条最重要的信息。
“你……是你逼我的!”
熊义大喝一声,猛地从裤包里摸出一个坚硬之物,他抓住胸前对方的手,顺势将其带到了身前,那个坚硬之物,此时也死死地抵在了老板那白净的脖子上。
众人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把锋利的军刀!
“杀人啦!”
人群中有人惊呼起来,一瞬间,众人如同被惊到的鸟兽,一下子就向四面散开,却没有人肯离开,因为谁也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这就是人性,只要不殃及自身,看好戏是不需要花钱的。
“你、你……你别冲动……”老板的脸刷地一下子白了,先前的犀利荡然无存,他显然没有料到,这场争执竟将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
熊义手中的尖刀抵在老板的脖子上,始终不肯放开,他一边拉着对方,一边往门口退去,口中还叫喊着你们不要过来之类的话。
“哎呀,你快放开他吧,这对你没好处啊!”
“是啊,他死了你也逃不过啊。”
“警察马上来了,你走不掉了!”
人们七嘴八舌地劝阻着,但此时这些言词却更像是警告,一步步将他逼上末路。
就在这时,饭馆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熊义挟持着老板,慢慢地走到了街上。路人们被这一景象吸引了过来,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形成了一圈圈的人海,将其围在中间。
“你放了我吧……我、我不追究你了……”老板哆嗦着嘴,企图用言语安慰着对方。
“你闭嘴!”熊义大怒,他很清楚,现在放了人质他将是什么下场。
突然,人群让开了一条道,几个身着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带头的年轻警察很快就了解到了情况,他伸出手作安抚状:“熊义是吧,你听我说,其实这事儿是只是小事而已,只要你肯放了人质,一切好商量……”
“别花言巧语了!”熊义粗暴地打断对方的话,“我现在持凶挟持人质,如果放了他,我肯定得坐牢!”
“怎么会呢……”年轻警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下来,“只要你真心悔改,我会帮你向法官求情的,谁没有个冲动的时候呢?最多判你罚钱、或者是进拘留所,不会坐牢的。”
听着警察安慰的话语,熊义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他仔细想想,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念及至此,熊义持刀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年轻警察一喜,挥手招呼着后面的警察,示意他们上前。
杀了他!
突然!熊义的脑海里出现一个恶魔般的声音,那声音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回旋着:杀了他!是他逼你的,如果不杀了他,你就得死!
“别过来!”
下意识地,熊义又将军刀抵上了人质的脖子,他环顾四周,围观群众的表情各不相同,可无非都是对他的鄙视与嫌恶,那些警察全身紧绷蓄势待发,似乎只要他松开人质,就会如洪水猛兽般向他袭来。
熊义的余光瞥到身旁的人质,老板脸上全是惊恐万分的表情,可即便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对方还是把脸别开尽量将身子偏离,好像他是什么病毒,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这些人都想我死……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在熊义的脑海里迅速蔓延,他下意识喃喃自语道:“你们都想我死,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不杀他……我就得死……”
离熊义最近的老板听见,大惊失色,他大叫道:“救命啊!他要杀了我!”
年轻警察的额头蒙起了一层汗,本以为这事儿三言两语就能劝解下来,而刚刚对方松懈的样子也让他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谁知熊义却突然变脸,这可如何是好!
“对,他说的对,是你逼我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熊义大喝一声,与之前判若两人,状若癫狂。
不好!年轻警察暗呼出声,他下意识地摸出配枪,迅速上膛作瞄准姿势。
熊义却视而不见,只是疯魔般地扬起了手中的尖刀,猛地对准人质的心脏刺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年轻警察一扣扳机,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
“啊——————”
人群中惊呼出声,而相应的,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那是熊义,他圆瞪双眼,嘴巴半张开着,好像还有什么未说完的话,额头上青筋凸现,一双黝黑的手里,还死死拽住那把军刀,他的眉心中央,是一个冒着烟儿的小孔,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
叮叮————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却淹没在了巨大的嘈杂声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高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