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料到这一点了,能有尸傀,必有妖术!但是真不知道救援的人多久能到,来的时候能不能压得住这满眼的怪物!”嘉秀话是这么说,根本没有丝毫气馁或者胆怯的意思,相当凶猛地点火,扔到蠢蠢欲动的死人堆里去。
死人干燥,尸气近火,于是顿时沸腾燃烧,一个个在火海中惨叫,四肢不自觉地蠕动。
随从嚷嚷:“妈妈的,吓死人了!你说的方师,又是哪位?”
“不是别人,就是咱们营里那个……你表情不要那么绝望,再不济人家也是个方士啊!行了,别看我了,多看看这些着着火还走向我们的怪物……拍脑袋,打断背脊,对……”
没了独立意识的尸傀,战力绝对飙升了几个档次,但是嘉秀防备工作做得好,一群人有序站稳,绊马索一放、墙盾一摆、长矛一探、砍刀一出、劲弩一搭,外面便压根突破不得,卡在外面惨叫着,被民兵们悉数剁成了残肢肉泥。
“要是方士赶来了,还不如我们,只能添麻烦怎么办?”
“你的乌鸦嘴再比比,老子绝对不会再带你出来!回去喂马喂猪去!”
“我确信那位大方之家一来,就能轻松解围,顺便清理干净战场,大家也都会歌颂您的智勇双全,您的妹妹也能嫁给好人家,这马车里面的娘们也都……”
“闭嘴吧你!”嘉秀笑骂,随从还依旧兴高采烈地说着,比自己遇到好事,娶了媳妇还开心,却没想到他还真把援军说来了——
援兵是自己人,因为他们高高地举着红底黑字的秀字旗,整齐凶猛地冲将过来。这些白盔红甲的铁骑,他们高挺长枪冲杀,抬平劲弩点射,好像狂奔的火树银花,把整个荒野上的行尸走肉烧成了残枝败叶,一地碎骸。
现在的嘉秀等人围在被他点燃了的火焰圈内,凭借符篆的协助,由大量的风系方术,抽来风暴提供新鲜空气,并且遏制火势向里面蔓延。
而尸傀与铁骑的后援部队也源源不断地赶来,在火圈外殊死搏杀。
嘉秀也纳闷,自己哪里有这么强悍的军队,养这么一支大军这得消耗多少银子啊,以前元塘一说要有一支自己专属的大军,嘉秀就说你们的物资都交给我采办,保证有好大的油水可以捞……再者说,为何看这支军队有种熟悉的感激的情绪?
等一个铁骑被几个尸傀围攻,逼到火圈中,嘉秀看着他没有惨叫,却残忍挣扎的模样,恍然大悟——
这些都是描红人偶!是纸扎的傀儡!
孝敬给死人的纸钱纸物、纸人纸马,同样是方士可以操控的武器!嘉秀终于注意到那一个个白盔红甲下,画出的简陋人脸,注意到他们身轻体单,不是有血有肉的战士,而是毫无感情的傀儡。自己手下哪有正经的方士?清秋是女孩子,她的手段从来没见识过,但是身为一个大丈夫,把她留在了别柳山庄做一些炼制上的事情,压根不许她来这里;乾长一直没走,不过本质是个贪吃没够的辅助;老疯子,或者说师兄印池,被自己亲手从承运城楼上扔下去的的……
不过有高人相助,嘉秀还是欣慰多了。
双方补充的军力应该是都抵达了战场,所以渐渐陷入了胶着。
这些尸傀,慢慢地变成了苍白的颜色;四面八方飞奔而来的人偶,都是血红色彩。白的与红的洪流,交汇,碰撞,像是漩涡,跌宕,闷响。
傀儡本身就少别的声响,只有符篆所加持,供给动能的低沉风声,与武器和躯体碰撞的低音,他们也许不会痛苦尖叫,但是藏在暗处的操纵者——傀儡师,绝对会因为漫长的战斗消耗非常多的法力与精力,他们才是最应该喊出累、喊出痛的人,但是暴露了位置,被敌方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嘉秀还是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在帮助自己。
“这位公子,”一直在马车中没有吱声的渐娘开口,嘉秀在车旁过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自己从小到大印象最深的也就是被小伙伴叫成狗蛋什么的……“捉贼先擒王,洪流盟驱使尸傀,我们只消找到他们藏在暗处的傀儡师,杀掉他们就大功告成。”
嘉秀终于反应过来她在叫自己,但是对于这个提议暗暗地嗤之以鼻,奶奶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坐马背不蛋疼……就知道在这讲风凉话,我在山顶那么久,看出来了不是正常的活人,也没看到傀儡师藏在哪……就算找得到,我哪有那本事突破他身边的护法?
但是嘉秀却回过头,露出最风流倜傥,最伪善虚假,最公子哥风范的笑容,“我们只需等待便好了?”
“等?”
嘉秀一言不发,相当自信地偏回头,留下个笑而不语的侧颜,心想:丫的,除了等,我还拉着你的伙计,往那些尸傀中间横冲乱撞不成?能多活就多活,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问我?
“他来了!”车中的美人忽然尖叫!
“谁?”嘉秀仓皇回头,手握刀柄,“不碍事不碍事,”她身边的女仆赶忙跟嘉秀说,“我们掌柜的这几年相思病重,已经入了膏肓,有时就会迷了心窍,说她的二郎来看她了。”
嘉秀瞭望整个尸横遍野,但是又相当诡异地基本没有流血的战场,耸肩道:“这病是挺重的。”
“我说的是真的,他来救我了,我们心心相印,老娘我当然觉察得到!”
“您说得对,来了来了……”女仆赶忙安慰她,“我也看到了,看到了……”
嘉秀听得毛骨悚然……但是忽然觉得渐娘说的是真的——大片大片的尸傀,忽然就不动了,任凭纸偶横扫冲撞,用包扎得并不结实的纸做的兵器杀戮,只有一个解释,真的来了个强人,把藏在暗处的傀儡师,一个或者多个,纷纷杀掉。
战局扭转,所有的傀儡倒地而死,剩余的纸偶齐刷刷地冲入火堆中****,嘉秀纳罕,但是对于这样的传统并无言语,等情况稳定下来,解除了已经到了极限的符篆,火势没了原料,也渐渐熄灭了,又过了一会儿,最后一匹纸马小跑着过来,纸马上是个熟悉的人——自己求援的默默无闻的方士!
他的手中还有一颗人头,看帽式,就是赶尸的傀儡师!
“竟然是你!”嘉秀尖叫,他没想到自己手下这么一个简直用来凑数的方士,竟然能发挥如此彪悍的方术!但是那厮只是勉强牵起嘴角,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透支殆尽了,头发被汗浸透了,整个人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遍似的,这种消耗,真是难为他了,嘉秀赶忙准备好灵丹妙药,喂他吃了下去,关怀地看着他神色正常了点,皱着眉道,“妈妈的,你藏得也太深了吧?我是怎么把你收入旗下的来着……你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你和鬼谷子那个长了张兔崽子脸的老东西是什么关系?你也是他派过来的?你跟老疯子是一伙的?你跟我说明白,这纸偶傀儡术,你到底是怎么会的?说明白,要不然我现在就剁了你!”
“东家,淡定,淡定……虽然我不过是个无名晚辈,但是再怎么说也是有师传的,一个方师再怎么说也要有点独门绝技,要不然也没有什么资格云游招弟子,对吧?这纸偶之术,可是他老人家毕生心血,有何不可?怎么地,这全天下的术法,都只有他们鬼谷一家不成?”
“你说的也对,”嘉秀听了这话,借势往地上一坐,放松了许多,但是猛然一扑,把猝不及防的方士摁在了下面,死命地掐着他的脖子,“那你再跟我说明白,你那个师父和鬼谷子那老东西什么关系?说明白,说明白!妈妈的,所有人一起骗我!整不死别人,我先整死你……”
等嘉秀被弟弟等人拖走的时候,刚刚叱咤风云的一代方士已经被这个胖子摇到懵逼了……他反反复复,念念叨叨的只有一句话:“鬼谷子的纸偶傀儡术真的是从我家师门偷去的……”
很远的高树上,一个魁梧男儿,浑身是血,手中的一颗傀儡师头颅还在淌着血,他默默地注视着一个胖子打头,把渐娘等人护送带走,身形一闪,无声离开。